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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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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麼,是誰?」梁逸舟銳利的問。 「狄君璞!」一個聲音從樓梯上響起,清晰而有力的回答了。他們抬起頭來,心虹和心霞都站在樓梯上,她們是得到高媽的訊息,走下樓來,剛好聽到梁逸舟和堯康這段對話,心虹再也忍不住,心想,早晚要有這一天的,要來的就讓它來吧,立即用力的回答了,一面走下樓來。 梁逸舟瞪視著心虹,幾百種怒火在他心頭燃燒著,你這個專門製造問題,不識好歹的東西!你給我找的麻煩還不夠嗎?為什麼連幫你的忙都幫不上?站在這兒,你恬不知恥的報上你愛人的名字,你以為愛上一個離過婚、鬧過桃色糾紛的中年人是你的光榮嗎?他沉重的呼吸著,氣得想抽她兩個耳光,如果不是忌諱著她有病的話!有病!她又是什麼病呢? 還不是自己找來的病!他越想越有氣,就想越不能平靜,狠狠的盯著心虹,他惱怒的說:「胡鬧!」 心虹的背脊挺直了,她抗議的喊:「爸爸!」 「多少合適的人你不愛,你偏偏要去愛一個狄君璞!」梁逸舟吼叫了起來。「為你開舞會,為你找朋友,我請來成群的人,那麼多年輕人,個個比狄君璞強……」 「爸爸!」心虹的臉色蒼白了,眼睛睜得好大好大。「我沒有要你為我找丈夫呵,我已經二十四歲,我自己有能力選擇對象……」 「你有能力!你有能力!」梁逸舟怒不可遏,簡直不能控制自己,他再也顧慮不了心虹的神經,衝口而出的喊:「雲飛也是你自己選擇的!多好的對象!一萬個人裡也挑不出一個!」 吟芳從樓上衝了下來,聽到吼叫,她已大吃一驚,下樓一看這局面,她就更慌了,抓著梁逸舟的手臂,她焦灼的搖撼著,一迭連聲的喊:「逸舟!逸舟!有話好好說呀,別發脾氣呀!」 「別發脾氣!我怎能不發脾氣!」梁逸舟叫得更響了:「從她出世,就給我找麻煩!」 「爸爸,」心虹的臉更白了。「你不想我出世,當初就不該生我呵!」 「逸舟!你昏了!」吟芳叫著說,臉色也變了。 「爸爸,」站在一邊的心霞,忍不住插口說:「你們就讓姊姊自己做主吧!那個狄君璞又不是壞人!」 「雲飛也不是壞人嗎?」梁逸舟直問到心霞的臉上去。「你少管閒事!你懂什麼?那個狄君璞,是個鬧過婚變的老色狼!他的愛情能維持幾天?他的第一個太太呢?他根本就不是個正派人……」 「爸爸,」心虹的嘴唇抖動著,眼裡蓄滿了淚,侮辱狄君璞是比罵她更使她受刺激的。她的情緒激動了,她的血液翻騰著,她大聲的叫:「不要這樣侮辱人,好像你自己是個從不出錯的聖人君子!你又何嘗是個感情專一的人?你們逼死了我的母親,以為我不知道嗎?」 「心虹!」吟芳大叫,眼淚奪眶而出,她撲向梁逸舟,尖聲喊:「停止了吧!停止了吧!你們不要吵了吧!」 梁逸舟的眼睛紅了,眉毛可怕的豎著,他的臉向心虹逼近,他的聲音從齒縫裡壓抑的迸了出來:「你這個沒良心的混蛋!白養了你這一輩子,你早就該給我死掉算了!」舉起手來,他想給心虹一耳光,但是,吟芳尖叫著撲過去,哭著抱住了梁逸舟的手,一面哭一面直著喉嚨喊:「要打她就打我吧!要打她就打我吧!」 梁逸舟廢然的垂下手來。心虹已哭泣著,瑟縮的縮到牆邊,緊靠著牆壁無聲的啜泣。心霞跑過去抱住了她,也哭了。 心虹只是不出聲的流淚,這比嚎啕痛哭更讓人難受。心霞抱著她不住口的喊:「姊姊!姊姊!姊姊!」 堯康再也看不過去了,這一幕使他又吃驚又震動,他跳了起來,用力的說:「你們怎麼了?狄君璞又不是妖怪,董事長,你又何必反對成這個樣子,這真是何苦呢!」 「住口!堯康!」梁逸舟的火氣移到了堯康的身上,他用手指著他的鼻子,咆哮著:「這兒沒有你說話的餘地!你如果再多嘴的話,我就連你也一起反對!」 「哼!」堯康怫然的說:「幸好我沒有娶你女兒的念頭,否則也倒了楣了!」「你沒有娶我女兒的念頭!」梁逸舟的注意力轉了一個方向,更加有氣了,沒想到他看中的堯康,竟也是個大混蛋!他怒吼著說:「你沒有娶我女兒的念頭,那你和心霞鬼混些什麼?」 「我和心霞鬼混?」堯康揚起了眉毛。「我什麼時候和心霞鬼混來著?董事長,你別弄錯了!我和你女兒只是普通朋友,心霞的愛人是盧雲揚!」 「是什麼?盧雲揚?」梁逸舟直跳了起來,再盯向心霞,大聲問:「是嗎?心霞?」 心霞驚悸的看著父親,眼睛恐慌的瞪大了,一語不發。 這等於是默認了。梁逸舟跌坐在沙發中,用手捧著頭,不再說話,室內忽然安靜了,只有大家那沉重的呼吸聲。梁逸舟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,癱瘓在椅子中動也不動,呼吸急促的鼓動著他的胸腔,他的神情卻像個鬥敗了的公雞,再也沒有餘力來作最後一擊了。他不說話,有很長久的一段時間,他一直都不說話,他的面容驟然的憔悴而蒼老了起來。一層疲倦的、蕭索的、落寞的,而又絕望的表情浮上了他的臉龐。這震動了心虹姊妹,比他剛剛的吼叫更讓姊妹二人驚懼,心霞怯怯的叫了一聲:「爸爸!」 梁逸舟不應,好像根本沒有聽見。吟芳蹲在他面前,握住他的雙手,含淚喊:「逸舟!」 梁逸舟抽出手來,摸索著吟芳的頭髮,這時,才喃喃的、低聲的說:「兒孫自有兒孫福,莫為兒孫做馬牛。咳,吟芳,我們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呢?」 吟芳仰頭哀懇的看著梁逸舟,在後者這種震怒和蕭索之中,她知道自己是什麼話都說不進去的。她默然不語,梁逸舟也不再說話,室內好靜,這種沉靜是帶著壓迫性的,是令人窒息的,像暴風雨前那一剎那的寧靜。心虹姊妹二人仍然瑟縮在牆邊,像一對小可憐蟲。堯康坐在椅子裡,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,不知該走好還是留好,該說話好還是該沉默好,在那兒不安的蠕動著身子,如坐針氈。就這樣,時間沉重而緩慢的滑過去,每一分鐘都像是好幾千幾百個世紀。最後,梁逸舟終於抬起頭來說話了,他的聲音裡的火藥味已經消除,卻另有一種蒼涼、疲倦,和無奈的意味。這種語氣是心虹姊妹所陌生的,她們是更加驚懼了。 「心虹,心霞,」他說:「你們過來,坐下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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