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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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吟芳忍不住噗哧一笑,梁逸舟也笑了起來,心霞對父親調皮的擠著眼睛笑,連那站在一邊的高媽,也忍俊不禁。就在這一片笑聲中,樓梯上一陣輕微的響動,心虹慢慢的走下樓來了。她穿著件長袖的黑色洋裝,披著一頭烏黑的長髮,襯托得那張小小的面孔更加白皙了。她瘦削而苗條,舉步輕盈,像一隻無聲無息的小貓。梁逸舟夫婦和心霞都望著她,笑聲消失了,餐桌上那抹輕鬆的空氣在剎那間隱逸無蹤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份沉重的寂靜。 心虹來到桌子前面,立即敏感到空氣的變化,她對大家看了一眼,勉強的想笑笑,但是,那笑容還沒有成形就在唇邊消失了。她低低的叫了聲:「爸爸,媽,早。」 「坐下吧!姊姊!」心霞忽然跳了起來,用一種誇張的活潑,對心虹說,一面把自己的椅子推給她。「姊,你該多喝點牛奶,那麼,你就會胖起來。」 「昨晚睡得好嗎?」梁逸舟看著心虹問,其實,這一問是多餘的,不用她那失神的眸子來告訴他,他也知道她並沒有睡好。 「還好,爸爸。」心虹說,聲音溫柔而細緻。這種溫柔,使梁逸舟的心臟抽搐了一下。心虹!他那嬌嬌怯怯的小女兒! 「你要多吃點!」吟芳把抹好牛油的麵包遞給心虹。 「哦,我不愛吃牛油。」心虹低低的說。 「當藥吃,嗯?」吟芳望著她,關懷的。幾乎是低聲下氣的。 「那……好吧!」心虹虛弱的笑了笑,順從的接過了麵包。 高媽已急急的把一個剛煎好的蛋,熱氣騰騰的端了出來,放在心虹的面前,心虹皺皺眉頭,叫了聲:「哦,高媽!」 「小姐!」高媽堆了一臉的笑,請求似的看著心虹。 「哦,好吧!」心虹無奈的輕歎了一聲:「看樣子,你們都急於想把我飽成大胖子呢!」埋下頭,她開始吃早餐,那牛奶的熱氣衝進了她的眼眶裡,她那黑眼珠又顯得迷濛而模糊了。 「噢,好爸爸!你到底吃好沒有?」心霞抱著書本,焦灼的問。「你再不動身啊,我就遲到遲定了!」 「好了,好了!」梁逸舟站起身來。「高媽,老高把車子準備好了沒有?」 「早就好了。」高媽說。 「姊,要不要我幫你帶什麼吃的回來?」心霞回頭看著心虹,親熱的微笑著。「不要了,我不想吃什麼。」 「那麼……我早些回來陪你!再見啊!」 「再見,爸!再見,心霞!」 「爸,你快一點嘛,快一點嘛!」心霞一迭連聲的催著,不由分說把手臂插進父親的手腕裡,拖著梁逸舟往大門外衝去了,梁逸舟就在女兒的拖拖拉拉中,不住口的喊:「看你,成什麼樣子?永遠像個長不大的野丫頭!真煩人!將來嫁了人也這股瘋相怎麼辦?」 「我不嫁人!」 「哼!我聽著呢,也記著呢!」 「哈哈哈哈!」心霞開心的笑著,父女兩人消失在門外了。 立刻,汽車發動的聲音傳了過來,他們走了。 這兒,心霞一走,房內就突然安靜了。心虹低下頭,開始默默的吃著她的早餐。吟芳也不說話,只是悄悄的注視著心虹,帶著一種窺伺和研究的意味。心虹很沉默,太沉默了,那微蹙的眉梢上壓著厚而重的陰霾。那濛濛然的眼珠沉浸在一層夢幻之中,她看來心神恍惚而神思不屬。 很快的,心虹結束了她的早餐。擦了嘴,她站起身來,對吟芳說:「我出去散散步,媽。」 吟芳怔了怔,本能的叫了聲:「心虹!」 「怎麼?」 「別去農莊,狄家今天要搬來了。」 「哦?」心虹似乎愣住了,呆在那兒,半天沒有說話。好久之後,才慢吞吞的問:「那個姓狄的是什麼人?為什麼他要住到這個荒僻的農莊裡來?」 「你爸爸說他是個名作家,他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寫作,我們也高興有這樣的鄰居,否則,農莊一直空著,房子也荒廢了。」 心虹沉思了片刻。 「名作家?他的筆名是什麼?」 「這……我不知道。」 「難得──他竟會看上農莊!」心虹自語似的說了一句,轉過身子,她不再和母親談話,逕自走向屋外去了。 瑟瑟的秋風迎著她,清晨的山凹裡帶著涼意。這幢房子建築在群山環繞中,一向顯得有些孤獨,但是,山中那份寧靜和深深的綠意卻是醉人的。最可人的是房子四周的楓林,秋天來的時候,嫣紅一片,深深淺淺,濃濃淡淡,處處都是畫意。所以,梁逸舟給這幢房子取了一個頗饒詩意的名字,叫「霜園」,取「曉來誰染霜林醉」的意思。心虹一直覺得,父親不僅是個成功的企業家,他更是個詩人和學者。如果不是脾氣過於暴躁和固執,他幾乎是個十全十美的人。 走出霜園的大門,有一條車路直通台北,反方向而行,就是山中曲曲折折的蜿蜒小徑,可以一直走向深山裡,或者到達山巔的農莊。心虹選擇了那條小徑,小徑兩邊,依舊是楓樹夾道,無數的羊齒植物和深草,蔓生在楓林之間,偶爾雜著一些紫色的小野花和熟透的、鮮紅的草莓。心虹在路邊摘了一支狗尾草,無意識的擺弄著,一面懶洋洋的,向山中走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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