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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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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就是多疑,」他說:「我要你完完全全屬於我!每一個微笑,每一根汗毛,每一縷思想!」他捉住我,突然的吻我:「我不再和你生氣了,憶湄,」他輕聲的說:「如果我不能完全佔有你的心,一定是我還不夠好,讓我再繼續努力!」他對我微笑。 「在人生的戰場上,我從不肯承認失敗,在愛情的戰場上,你會看出我更大的韌力和毅力,我非得到你不可!你看著吧!」他那咬牙切齒的模樣使我失笑,可是,笑歸笑,我的眼眶卻沒來由的發熱。他那份男性的堅強和固執,以及那份強烈的佔有的感情,都使我如此心折! 我的眼睛濕潤了,我用手輕輕的撫摸他的手背,懇切的說:「你已經有了你所要的,還不夠嗎?」 「是嗎?」他凝視我。 我含淚點頭。於是,他一把擁住了我,他炙熱的嘴脣緊貼著我的,我們滾倒在床上,弄痛了我的腳。我輕呼,他把我的腳架好,站在床邊凝視我,他看得那麼長久!然後,他微笑了,我也笑了。他的眼睛裡有淚,我的眼睛裡也有淚。重新坐在我的床緣上,他溫柔的握住了我的雙手,說:「這就是愛情,是嗎?憶湄?活了二十五歲,我現在才知道什麼是愛情;有笑,有淚。有甜蜜,有辛酸。有痛苦,也有狂歡!」 第一陣秋風從我窗前掠過,第一片黃葉穿過窗櫺,飄墜在我的書桌上面。 清晨,嘉嘉躡手躡腳的走進我的房間,用一束新鮮的雛菊換掉了我花瓶中的殘花敗葉。我的腳尚未復元,躺在床上,我假裝熟睡,偷窺著嘉嘉在我的屋內徜徉。 她發現了正蜷伏在椅子中打盹的小波,顯出一份孩子氣的高興,往地下一坐,她把下巴擱在椅子的邊緣上,和小波低低的作了一番沒人能瞭解的長談。小波站起身來,弓了弓背脊,對她慢吞吞的打了一聲招呼:「喵!」 「喵!」嘉嘉熱心的答應了一聲,也弓了弓肩膀,我噗哧一聲笑了。 嘉嘉站起身來,走到我的床邊,側著頭凝視我。我重新闔攏了眼睛,也從睫毛下窺視著她。她那皺紋遍佈的臉上,依然掛著那種癡癡傻傻的笑容。從花瓶裡摘下了一朵黃色的小菊花,她把花朵放在我的枕邊,又輕輕的為我拉好了棉被,細心得像個溺愛的母親,又像個忠心耿耿的老僕。然後,她滿意的笑了,再躡手躡腳的走出了我的房間,帶上了房門。 我睜開眼睛,可以聽到她穿過走廊的腳步聲,和她下樓時揚起的愉快的歌聲。我側身而臥,注視著枕邊那朵黃色的小菊花,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,花瓣上還沾著幾顆小小的露珠。剛剛從枝頭摘下的花朵那樣新鮮而芬芳,我有些陶醉了。 門柄再度輕輕轉動,又有人來了,是誰?中枬嗎?我躺平身子,迅速的闔上眼睛,再一次孩子氣的「裝睡」,看看他會做些什麼?門開了,又關上。有人輕輕悄悄的走了進來,無聲無息的,像一隻小貓。我從瞇著的眼睛裡看過去,一襲白色的綢衣,一件白色的小坎肩,輕飄飄的款步而來,像一團軟煙輕霧!是羅太太!她要幹什麼? 停在我的床前,她俯頭看我,黑而美麗的眼睛迷迷濛濛,像破曉時分煙靄中的兩點曉星。她的視線從我的臉上移向枕邊,眉頭蹙了起來,那本已十分蒼白的臉忽然變得更加蒼白。慢慢的,她從我枕邊拿起了那朵小菊花,背對著我,走向窗口。我無法看到她面部的表情,也無法看出她把那朵花怎樣了。只是,當她佇立在窗前的時候,我發現地板上飄墜下許許多多黃色的花瓣,最後落到地下的,是那綠色的花萼和花梗。 她在窗前大約佇立了五分鐘,小波突然跳到窗臺上,使她嚇了一大跳,凝眸注視著小波,她看起來頗不快樂,轉過身子,她走向我,我來不及再閉上眼睛,我們面面相對了。有一霎間,我們兩人似乎都有些驚愕,我在為那一朵花的命運難過,她,大概吃驚於我的清醒。 我們對看了幾秒鐘,還是我先開口:「早,羅伯母。」 她瞪著我不語。「你……」 我噘噘嘴說:「不喜歡黃色的花嗎?」 「誰給你採來的花?」她冷冷的問。 「嘉嘉。」我說。 「嘉嘉?」她沉思了,半晌,她喃喃的說:「嘉嘉!她知道些什麼?你又知道些什麼?」她望著我。「你為什麼要到這兒來?憶湄?這裡沒有你認得的人,你怎麼就敢提著一口箱子來投奔?你怎麼知道你一定會受歡迎?你怎麼敢面對於一個陌生的環境?你……」她嚥住,神情怪異的盯著我,眼睛是灼熱的。「憶湄,你來做什麼?你告訴我,你到底來做什麼?」 我愕然了,從床上坐了起來,我詫異的望著她。她是什麼意思?難道我的「投奔」除了無家可歸之外,還會有什麼其他的目的嗎?或者,她十分不歡迎我?迎著她的目光,我說:「我無父無母,所以我投奔了你們,羅伯母,我還可能有其他的目的嗎?你以為我來做什麼呢?」 「你……」羅太太的眼神有些渙散,低低的囈語般的說:「他讓你來的,是嗎?他讓你來!我知道,你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,你來了,一切都不同了!我看到你,我知道你!嘉嘉也知道!是嗎?你要做什麼?你預備做什麼?但是,請你饒了一個人,好嗎?請你饒了他!請你……」 「羅伯母,」我靜靜的說:「我聽不懂你任何一個字,你在說些什麼?這個他,那個他,你是指誰?是人字旁的他?還是女字旁的她?羅伯母,你能說清楚一點嗎?」 「你懂的,是不是?你什麼都懂!」 「我什麼都不懂!」 羅太太怔怔的望了我好一會兒,然後,她張開嘴,一個字一個字說:「你不知道你的母親是誰嗎?」 「我的母親!」我叫:「我當然知道!她是江琳,已經去世了!羅伯母,你在故弄玄虛嗎?難道我的母親還有另外一個人?」 「你的母親……」羅太太的話沒有說完,羅教授猛然推開房門走了進來,他巨大的身子挺立在我的床前,亂髮蓬蓬中的眼光直射在羅太太的身上,用警告似的口吻說:「我在門外聽到你們在談話,雅築,你在說些什麼?」 「她在談我的母親,」我說,懷疑的看著羅太太和羅教授:「你們以前和我母親很熟嗎?羅教授!我的母親是誰?」 「你的母親是誰?!」羅教授瞪大了眼睛,對我魯莽的喊:「你在發熱病嗎?憶湄?還是在說夢話?你連你的母親是誰都不知道了?還要問我們!你的頭腦呢?發了昏嗎?」 天知道!這是羅太太提出來的問題!卻害我挨上這一頓臭罵!我翹起了嘴巴,嘟嘟嚷嚷的說:「真不知道是誰沒有頭腦,是誰在發昏,我不過是重複別人的問題而已!」羅教授看了羅太太一眼,說:「雅築,你先回房裡去,我有話和憶湄談!」 羅太太順從的轉過身子,走出了房門,在隱沒在門外的一剎那,她回頭看了我一眼,那眼光特殊而神秘,我是更加的大惑不解了。羅教授望著房門闔攏,然後,把他重大的身子塞進了我床前的椅子裡,瞪著我說:「好了,憶湄,你有什麼話要說?」 我一愣,什麼話?!明明他有話要和我說,怎麼倒變成了我有話要說了,我皺起了眉,沉不住氣的說:「我根本沒有話說!只是你們轉昏了我的頭!我覺得你們全體都在故作神秘!」 「故作神秘?」他的眼珠骨碌碌的轉了一下:「憶湄,你別聽雅築的話,難道你還不知道她的神經有問題?她說話向來沒頭沒腦的,你別去惹她就行了!你的毛病就是太愛管閒事!太好奇!太愛亂發問!」 「我?」我張大了瞳孔:「天知道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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