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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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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默瞪著那雪白肌膚上,殷紅如血的梅花。像一個焦雷在他眼前驀的炸開,炸得他四分五裂了。 「果然是一朵紅梅!」他吶吶的說:「怎會有個女子,願在自己身上,刺一朵紅梅——」他不相信的看她的臉:「原來,你愛他有這麼深,這麼深了——」 「子默,」她流著淚,哀懇的瞅著他:「對不起,真的對不起。我知道你對我用情已深,我幾次三番要對你說明實情,卻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。但是,我現在想清楚了,我再不懸崖勒馬不行了!趁著大家還沒掉到谷底以前,趕快把真相告訴你——這樣,總比大家都摔得粉身碎骨,來得輕微多了,是不是?」 子默掉開眼光,不再看芊芊,而看著茂林深處,眼中,透著一股冷幽幽的寒氣。儘管是六月天,芊芊卻被這樣的眼光,弄得全身冰冷,寒氣透骨。 「你認為我還在崖上嗎?他冷幽幽的說:「你認為只要你『勒馬』,就沒有人摔跤了嗎?太晚了!來不及了!我早就跌落谷底,已經粉身碎骨了!」 「來得及來得及!」芊芊哭著說:「請你原諒我!」 「原諒你?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!就和我永遠也不會原諒梅若鴻一樣!」他抬頭看天,輕聲念了兩句詩:「我本將心比明月,奈何明月照溝渠!」他跳上駕駛座,重重的一拉馬韁。 「走吧!我送你回家,這是我最後一次,送你回家!」 馬蹄響起,馬車向前滾滾而行。芊芊握著胸前的衣襟,真是愁腸百折,不知該如何自處了。 ▼第九章 「紅梅」的事件,並沒有到此結束。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,杜世全帶著他的三姨太素卿去赴宴會,酒席未終了,他就氣沖沖的回家了。 客廳裡,小葳正纏著丫頭春蘭下象棋,意蓮在一旁觀看。 杜世全寒著臉,撞開門長驅直入。意蓮被他的神色嚇住了,跳起身子問:「怎麼了?你怎麼提早回來了——」 「芊芊呢?」杜世全在叫著:「芊芊在哪兒?」 「在——在——」意連嚇得話都說不清楚了:「在她房間裡呀!」 「好,很好!」 杜世全跨著好大的步子,乒乒乓乓的衝上樓去。意蓮跟在後面追上去。素卿扭著身子,姍姍然的,從容不迫的走在最後,臉上帶著個「看好戲」的神情。小葳、福嫂和丫頭們,都面面相覷,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。 芊芊正在房裡,拿著那個梅花簪想心事。 房門「砰」然一聲,被撞開了。杜世全衝了進去,「啪」的一聲,就把一卷報紙,摔在芊芊臉上。嘴裡恨恨的、憤怒的大聲嚷著:「你做的好事!我杜世全半生辛勞、一世英名,就這樣叫你這個好女兒,一夕之間給毀了!你還要不要我出去做人?要不要我去和人家平起平坐談生意?人家一句:你女兒真是一代奇女子啊!女中豪傑啊!新時代的新女性啊!就可以把我擊倒了!你知不知道啊?」 芊芊急忙抓起那張報紙,一看,是一份文藝報,上面有個「藝文軼事」的專欄,用好大的標題,印著:「千金之女為愛紋身,紅梅一朵刻骨銘心」她大吃一驚,心慌意亂的去看那內容,報上竟把杜世全的名字,杜芊芊的名字,醉馬畫會和梅若鴻的名字,全登了出來。以「藝壇佳話」的口吻,略帶諷刺的寫「今日的新女性,標新立異已不希奇,自由戀愛也不希奇,一定要做一些驚世駭俗的事,才能證明自己的與眾不同。」芊芊看著,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。意蓮搶過報紙去看,不相信的、害怕的問:「什麼叫紋身?什麼叫紅梅?」 「什麼叫紋身?什麼叫紅梅,我也不知道啊!」杜世全大吼著:「讓你的女兒來說啊!」他一把抓起芊芊,瘋狂般的搖撼著她:「紋身!我只有在洋鬼子水手身上,才看到那個東西!你去一趟上海,什麼正經事都沒學到,難道你竟然學會了紋身?我不相信你墮落到這個地步了!你給我看,紅梅在哪兒?在哪兒?」 芊芊被他搖得頭暈腦脹。意蓮急切的去抓杜世全的手:「世全,你冷靜一點,你聽芊芊說呀!」她又去抓芊芊的手:「芊芊,快告訴你爹,這都是那些小報胡謅出來的,你決不會去紋身的,是不是?芊芊,快告訴你爹!你說呀!說呀!」 芊芊奮力掙脫了父母的手,她倒退了一步,抬著頭,昂著下巴,她以一種無畏無懼的神情,一種不顧一切的堅決,勇敢的說:「對!我已經在胸前刺上了梅若鴻的圖騰,以表示我永無二心的堅貞!」 說著,她解開上衣,露出了那朵紅梅。 「天啊!」意蓮快要暈倒了,她腳步不穩的衝上前去,拉著芊芊的手,就想往浴室拉去。「趕快去洗掉它!」 「洗不掉了!」芊芊又往後一退:「它一針一針刺在我的皮膚裡,終生都洗不掉了!」 杜世全瞪視著那朵紅梅,氣得快要發瘋了。他一步一步走向芊芊,這個他深引為傲的,才貌雙全的女兒。他看了她好半晌,然後,他舉起手來,狠狠的給了她一個耳光。 「我杜世全怎會有你這樣一個膽大妄為,不顧廉恥的女兒!你以為這是新潮浪漫,美艷絕倫的事嗎?這只是下流無恥,幼稚透頂的行為!你氣死我了,你真的氣死我了——」他舉起手來,又給了她一耳光。這一動手,就控制不住了,他劈頭劈臉的對她打了過去。「我真想打死你,打死你——」 「不要不要!」意蓮痛哭起來了,一面哭著,一面去抱住杜世全的手。「我給她洗掉!我用刷子刷,用藥草泡,用皂莢來刮——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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