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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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芊芊拼命去拉住小葳,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。再也沒料到自己初到煙雨樓,就目睹了這樣精彩的一幕。 院子裡,四個警察加上谷玉農,和子默、梅若鴻等人分成了兩組,打得天翻地覆。正在不可開交的時候,忽然有個警察拔出槍來,對天空鳴了一槍。 這一聲巨大的槍響,把所有的人都嚇住了,大家不約而同的停了手,彼此面面相覷。 「混賬!」那放槍的警察破口大罵:「你們這些文化流氓!打著藝術的旗子,做色情的色當!分明是掛羊頭賣狗肉的行為!現在還對警察動武,我把你們統統抓進警察廳去!」他握著槍,其勢洶洶的指著眾人:「一個個都給我住手!否則,我就對著人開槍,不怕死的就試試看!」 梅若鴻就是不信邪,他往前衝去,減著:「你們警察,是要保衛人民,不是欺壓人民——」 那警察立刻扣動扳機,槍聲驟響,槍彈呼的一聲打梅若鴻頭頂掠過。子璇心膽俱碎,驚叫出聲:「若鴻!」 梅若鴻被槍聲震得呆住了。一時間,大家都安靜下來,在槍口的威脅下誰也不敢再動。 然後,警察拿出了手銬,把子默、若鴻和那「一奇三怪」全給銬了起來。谷玉農抓住了子璇,對警察們叫著說:「這些流氓你們帶走,老婆我帶回家了!」 子璇奮力掙扎,又踢又叫,狀如拼命:「我寧願去坐牢,我寧願去上斷頭台,我也不跟你回家!你放開我!放開我!」 谷玉農臉色鐵青,死死的瞪著子璇,被子璇那樣冷冽的眼神,那樣悲壯的神色給打敗了。他把子璇重重的一摔,摔到了警察身邊,氣沖沖的說:「你那麼想坐牢,我就成全了你!」他看看警察說:「把她也帶走吧!」 芊芊見情勢不妙,深怕遭到波及,已拉著小葳,悄悄的退到了假山後面。躲在那兒,她眼睜睜的看著四個警察,像押解強盜般,把整個「醉馬畫會」的人都押上了三輛吉普車,然後就呼嘯著,風馳電掣般開著車走了。 對於杜芊芊來說,這「煙雨樓」之行,真是平靜生活中,一個驚心動魄的遭遇。第一次認識了一大群藝術家,第一次看到「人體畫」,第一次遇見敢於掙脫婚姻枷鎖的女子,第一次目睹打群架,更是第一次看到警察鳴槍抓人——在這麼多的「第一次」中,她也是「第一次」體會到,自己平日那種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生活,實在是太貧乏、太單調、太不「多采多姿」了。 ▼第三章 醉馬畫會的會員們,只坐了一天牢,第二天下午,就全體被釋放了。當這群「共患難」的兄弟們,帶著子璇,走出那警察廳,一眼見到的,竟是芊芊。 「芊芊!」梅若鴻驚喜的說:「你在等我們嗎?」 「是呀!」芊芊的笑,燦爛如陽光。她開始去數人頭:「一二三四五六七,一個都不少,對不對?」 「嘿!」子默注視著芊芊:「原來是你!我說呢,怎麼這麼容易就把咱們放出來了?你用什麼方法說服了那個冥頑不靈的警察廳長?」 「真的是你嗎?」梅若鴻不相信的。「我還以為是我對那廳長的一篇演講,把他給感化了!」 「我還以為是我陸大俠的『英氣』,把他給『震』倒了!」 陸秀山接口。 頓時間,你一言,我一語,熱烈的討論起在警察廳的種種。芊芊只是微笑著,望著大家。子璇走了過去,熱情的握住芊芊的手,感激的說:「若鴻真沒有白白把你帶到煙雨樓,第一次見面,你就肯拔刀相助,真是夠朋友!」 「你到底怎麼做到的呢?」大伙兒問。 「其實,你們應該去謝謝小葳!」芊芊笑著說:「他一回家呀,那份興奮勁兒就別提了,繪聲繪色,加油加醬的把你們這些英雄,怎樣力戰惡霸的情形,都告訴我爹了。我就順勢求我爹打個電話給警察廳長,因為他們是老朋友。我爹本來不肯,還訓了我一頓。但是拗不過小葳,最後,還是打了。警察廳長接到我爹電話,鬆了好大一口氣,說:哎!這些藝術家夠麻煩的,又會說,又會鬧,歪理一大堆,已經弄得他頭昏腦脹了,而且,他這清官難斷家務事,還是放掉算了,所以,你們就統統出來了!」 芊芊一口氣說完,大家這才明白過來。笑的笑,謝的謝,問的問,圍著芊芊,好不熱鬧。 鍾舒奇的眼光,一直注視著子璇,這時,走到子璇身邊,悄悄的問了一句:「他們把你關在另外一間,有沒有對你怎樣?」 子璇愣了愣,就仰頭哈哈大笑起來:「有哦!」她誇張的說:「先是給我灌水!後來又夾我的手指甲,還用燒紅的鐵鉗子燙我呢!」鍾舒奇的臉色沉了沉,眼光陰暗下去:「我是真關心你!你不要嘻嘻哈哈的盡開玩笑,如果那些警察讓你吃了虧,我就是拼了這條命,也要為你討回公道!」 子璇看到鍾舒奇那麼認真的樣子,感動了。 「舒奇,你放心!」她說:「他們看到我有這麼多『男朋友』,嚇都嚇壞了,誰也不敢招惹我!」 「我料想他們也不敢!」葉鳴走過來,毫不客氣的擠掉了鍾舒奇:「誰要傷害了子璇一根汗毛,我就和他沒完沒了!」 芊芊驚奇的看著這兩位男士,公然對子璇獻殷勤,真是見所未見。想想看,子璇還有丈夫呢!那丈夫雖然有些蠻橫,看樣子,對子璇依然在乎,不能忘情吧!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呢?她看著子璇:彎彎的眉毛,明亮的眼睛,挺秀的鼻梁,小小的嘴,勻稱的身材,修長的腿——天哪!她真美! 「好了!芊芊!」子璇推了推她,嫣然一笑。「為什麼盯著我看,你在我臉上找什麼?」 「我——」芊芊一愣,臉就紅了。「我在想,你——你——你實在是『與眾不同』啊!」 「豈止子璇是『與眾不同』的!」沈致文喊了起來: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『與眾不同』啊!」 「真不謙虛呀!」陸秀山笑著說。 「誰要謙虛?」梅若鴻豪氣的問:「謙虛是什麼東西?謙者,謙讓也,虛者,虛偽也。這兩樣東西加起來,已經害了中國讀書人幾千年了——」 「對!對!對!」眾人大叫,吼聲震天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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