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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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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過去了不知道有多久,然後,她聽到他的聲音,低低的,溫柔的,像一聲微喟般的嘆息:「你的話都說完了嗎?盈盈?」 「沒——沒有,」她蠕動著嘴唇,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退,聲音軟弱得像是窗隙間的微風:「我——我要告——告訴你,我——我——」 她沒有說完她的話,因為,一下子,魏德凱的嘴唇已經捉住了她的。她被擁進他的胳膊裡去了,那男性的,溫暖的,寬闊的胸懷!他的嘴唇壓住她,那奇異的,輕飄的,夢似的一瞬!她用手環抱住他的頸項,閉上眼睛,淚水沿頰滾落,她忍聲的低低的啜泣,像個在沙漠中經過長途跋涉,而終於找到了一片綠洲的旅人。她低泣又低泣,為她的疲倦,為她的掙扎,為她那說不出來的委屈與歡樂。 他吻著她,不住的吻著她,吻她的眼睛,她的睫毛,她的淚。他的嘴唇湊近了她的耳邊,用著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,微帶震顫的聲音,嘆息般的說:「天知道,我多愛你,多愛你,多愛你!」 她又忍不住的啜泣,在那低低的啜泣聲中,在那心魂如醉的時刻裡,她聽到的,是那窗下的風鈴聲,那樣如夢似的輕揚著:叮噹,叮噹,叮噹。 五 「告訴我,從什麼時候起,你愛上了我?」沈盈盈揚著那長長的睫毛,微笑的看著坐在她對面的魏德凱。秋已經很深了,他們正坐在一條小船上,蕩漾在那秋日的、微帶寒意的碧潭水面上。 「唔,」魏德凱含糊的應了一聲,輕輕的搖著槳,一面注視著沈盈盈,怎樣一對懾人心魂的眸子呵!在那特產店中,這對眸子就足以震攝住他了,不是嗎?「我不知道,或者,在見你第一面的時候就開始了!」 「但是,你後來表現得多驕傲!」她帶著點兒薄嗔:「你捉弄我!你折磨我!你明知道我——噢,」她咬咬牙。「想起來,我仍然恨你!」 他望著她,然後,他低下頭來,注視著船舷邊的潭水。一層薄薄的紅色染上了他的面頰,他竟有些兒忸怩了。微微的含著笑,他輕聲的說:「不,你錯了,盈盈。我不驕傲,我只是努力的在和自己掙扎,我怕你,我怕被你捕獲,怕被你征服,我逃避,而最終,仍然不能不對你屈服。」 「逃避?」她盯著他,目光是灼灼逼人的。「為什麼呢?為什麼你怕愛上我?為什麼?」 「唔,」他不敢看她,他的目光迴避的望著潭水。「我不知道,我想,我想——」 「為了你在美國的未婚妻?」她衝口而出的問。 他迅速的抬起頭來,注視著她。 「你說什麼?」他問。 「你的未婚妻,」她咬咬牙。「那個美國女孩子,等著你回去跟她結婚的那個女孩子!」 「你聽誰說的?」他繼續盯著她,仍然在微笑,似乎並不在乎,這刺傷了她。「怎麼,誰都在說,每一個人都知道,你在美國有個未婚妻,是個愛爾蘭人,還是蘇格蘭人——」 「都錯了,」他收起了笑,一本正經的說:「是一個印第安人。」 她緊緊的望著他,從他那嚴肅而正經的臉上,你根本無法看出他是否在開玩笑。 「你說真的?」她憋著氣問。 「當然是假的,」他慢吞吞的說:「只有傻瓜才會相信我有一個印第安族的未婚妻!何況,我在你身上看不出絲毫印第安人的血統來!」 「噢,你——你真是——」沈盈盈大叫著,氣呼呼的撈起一把潭水來,潑了他一臉一身。魏德凱放下了槳,一面笑著,一面作勢對她撲過來,嘴裡嚷著說:「當心,你這個壞東西!看我來收拾你,保管叫你喝一肚子水回去!」 「哦,哦!別,別這樣,」沈盈盈又笑又躲,真的害怕了。 「好人,別鬧,待會兒船翻了,我可不會游泳!」 「你還頑皮嗎?」他抓住了她的雙手,威脅著要把她扔進水裡去。 「不,不了,好人!」她央告著,深黑的眼珠霧濛濛的望著他,那眼睛裡也汪著一潭水,比碧潭的水更深、更黑、更清澈。他瞪著她,不由自主的嘆息,然後,他把面頰緊貼在那雙柔弱無骨的小手上,再用唇輕輕的吻著它,喃喃的說:「哦,盈盈,我多愛你!」 她抽回自己的手來,略帶嬌羞的微笑著。 「你還沒有回答我,關於你未婚妻的事。」她嘟著嘴,不滿的說,眼底有一絲嬌嗔。 他靜靜的凝視著她,手扶在槳上,卻忘了划動,小船在秋意的涼風下,靜悄悄的向下游緩慢的淌著。 「我在美國根本沒有什麼未婚妻,」終於,他誠摯的說,深深的望進她的眼底。「那些關於未婚妻的話都是謠傳。我在中國倒有一個。」 「是嗎?」她把握不住他的意思。 「是的,你。」他清晰的說。 她震動了一下,垂下了眼瞼。 「你在求婚嗎?」她含糊的問。 「是的。怎樣?你願意做我的未婚妻嗎?」 她很快的抬起睫毛來瞬了他一眼。 「談這問題是不是太早了?」她支吾的說:「我還沒有大學畢業呢!」 「只有一年半了,我等你。」他說,望著那顆低俯著的、黑髮的頭顱,和那微微向上翹的小鼻梁。「我們可以先訂婚,等你大學畢業之後再結婚。我要向學校當局要求,延長客座教授的時間。好嗎?盈盈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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