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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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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暑假?」他愣了愣。暑假有很多事要做,暑假有很多計劃,暑假還有威尼斯之旅,暑假要去打工—— 「我知道沒辦法讓你拋棄你的功課,」丹荔體貼的、屈服的說:「我只好遷就你。有什麼辦法?也算——我命裡欠了你的!」暑假?暑假還是個未知數呢!志翔怔著,面對丹荔那張已經委曲求全的臉,他卻說不出話來。 ▼第十三章 夏天不知不覺的來臨了。志遠這一陣都很忙,為了想要挪出十天左右的休假,他只得拚命加班,拚命工作。但是,他卻做得很愉快,想到即將來臨的暑假,和他計畫中的假期旅行,他就覺得渾身都興奮起來。威尼斯,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去過威尼斯了!旅行,也不記得多久沒有旅行過了!他像個要參加遠足的小學生一樣,想到「旅行」兩個字,就精神振奮而興高采烈。 但,就在這種忙碌的日子裡,志遠也沒有忽略掉志翔的變化。首先,他變得那樣不愛回家了,常常,志遠下班回來,志翔還沒回家。其次,志翔越來越容光煥發而神采飛揚,早上,志遠在睡夢朦朧中,都可以聽到他吹口哨或唱歌的聲音。第三,他開始愛漂亮,注重自己服裝的整潔,每天刮鬍子。而身上常染有香水的味道。第四,他的雕塑品精巧而完美,三月中,他完成了第一件銅雕,是一個少女與一匹馬,少女倚在馬的旁邊,用手環抱著馬的脖子。 四月,他完成了第二件銅雕,是一個全身的少女,短髮,赤足,短裙子,帶著滿臉歡愉的笑。五月,他新開始的作品正用黏土在做粗坯,那作品又是個少女胸像——這些作品中的少女,都是同一個模特兒;短髮,小小的翹鼻子,薄薄的嘴唇,尖尖的下巴,一臉調皮、野性、而歡樂的笑。 所有的跡象都指向了一個目標,志遠心裡越來越不安。他總想找機會和志翔好好的談一談,可是,不知從何時開始,志翔在逃避和他談話了。這天,是高祖蔭的生日,志遠破例請了假,在高家吃晚餐。事先,志遠已經一再提醒志翔,務必要早一點到,但,志翔仍然遲到了,當所有的菜都放上了桌子,志翔仍然沒有人影,志遠開始冒火了。「憶華,咱們不等他了,再等菜都涼了!」 憶華悄悄的看了志遠一眼,柔聲說:「忙什麼呢?再等等吧!菜涼了可以再熱一熱的!」 志遠注視著憶華,她近來好消瘦,好憔悴,瘦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,顯得那對眼睛就特別大。再加上她嘴角那個笑容,酸酸的,怯怯的,帶著抹淡淡的哀愁,使她看來那麼可憐兮兮。怎麼了?是志翔在疏遠她嗎?一定是為了志翔!志翔在那兒神采飛揚,憶華卻在這兒為情消瘦!志遠心疼了,懊惱了。對志翔的諸多懷疑,就一項項的加了起來,連他那些頗被教授讚美的雕塑,都成了「犯罪」的「證據」。他盯著憶華,忍無可忍的問:「憶華,志翔多久沒來過了?」 憶華支吾著回答:「沒多久吧,我也記不清了!」 這是什麼回答,志遠心中大怒,志翔在搗鬼!怪不得他近來連哥哥面前都在迴避。他心裡有氣,怒色就飛上了眉梢,正想說什麼,老人走了過來,輕描淡寫的說:「年輕人嘛,有自己的世界,你當哥哥的,也別把他管得太緊,只要他活得快樂就好了!」 你這個老糊塗!志遠心裡在暗罵,你只管志翔快樂不快樂,卻不管你女兒消瘦不消瘦!他瞪大眼睛,望向憶華,兩人眼光接觸的那一剎那,憶華的嘴唇動了動,似乎想說什麼,卻又無言的嚥下去了,低下了頭,她的長髮從頰邊垂了下來,半遮著那突然紅暈了的臉龐。她這種欲言又止,欲語還「羞」的神態,使志遠的心一陣激盪,那份代她不平的情緒就更重了。志翔,他在心中叫著,你這個渾小子!你這個糊塗蛋!世界上那裡去找這樣好的女孩,只有你這種傻子,才會辜負這段姻緣!「胡鬧!」他忍無可忍的抬起頭來:「幾點了!」 「快八點了!」老人說。 「快八點了?」志遠叫著:「我們還等什麼?吃飯!吃飯!難道沒有他,我們就不吃飯了嗎?」 憶華擺好碗筷,又取出一瓶葡萄酒。 「憶華,」志遠說:「開瓶白蘭地吧!」 「志遠,」憶華請求的。「就喝點葡萄酒吧!」 「白蘭地!」志遠沉著臉說:「今天是高的生日,你讓我們放懷痛飲一次!反正今晚已經請了假,醉了也沒關係。高,你說呢?」老人望望女兒,笑呵呵的說:「丫頭,你就開瓶拿破侖吧!中國人說的,酒逢知己千杯少!又說『不醉無歸』,今晚,我們就讓志遠不醉無歸吧!難得,他也很久沒醉過酒了!」 「什麼不醉無歸,我聽不懂!」憶華說:「我只知道如果真喝醉了——」 「那就讓他醉也無歸!」老人灑脫的說:「喝醉了,就在咱們這兒睡!以前,他也不是沒在咱們家醉過!」 「是的,」志遠凝視著憶華,「我記得,有一次我醉了,在這兒又哭又笑的鬧了一夜,害你整夜沒睡覺,一直陪我到天亮。」憶華臉上的紅暈更深了。不再說話,她取來了一瓶陳年的拿破侖。默默的開了瓶蓋,注滿了老人和志遠的杯子。志遠舉起杯子,對老人大聲說:「高,老當益壯!」 「志遠,」老人也大聲說:「學學我,知足常樂!」 兩人都一口幹了杯子。憶華慌忙按住瓶子。 「爸,你要灌醉他呀!」 「憶華,你就讓我和志遠兩個,好好的喝一次吧!」老人自顧自的取過了瓶子,憶華只得拚命給兩人夾菜,一面說:「既然要喝,就別喝悶酒,多吃點兒菜!」 幾杯酒下肚,老人和志遠就都有了酒意,你一杯,我一杯的喝得不亦樂乎。同時,兩人開始大談幾百年前的陳年老事,老人談他童年在東北所過的生活,流浪出國後所度的歲月;志遠談他的幼年,談他的台灣,談他那「只有點兒小天才」的弟弟——就在兩人已進入半醉的情況中,那大門上的鈴鐺一陣叮叮噹噹響,志翔捧著個生日蛋糕來了。站在餐廳裡,他抱歉的說:「對不起,真對不起,我來晚了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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