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瓊瑤 > 却上心頭 | 上頁 下頁 |
三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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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打個電話?」她嚇了一大跳,本能的想到那張信箋,難道黎之偉有透視能力,已看到信箋的內容了嗎? 「是啊!打個電話到蕭家去,告訴蕭彬,你要阿奇回來,我包管你,阿奇明天晚上就站在我站的地方了!」黎之偉說。 她愣愣的望著他。「你爭點氣吧!」黎之偉忽然怒沖沖的叫,把香檳杯重重的往桌上一頓,酒從杯子裡跳出來,濺濕了桌布。他惱怒的瞪著她,厲聲說:「有一個摔得比你更重的人都站起來了,你還要往地獄裡爬過去嗎?你要不要我把你自己說過的話重複一遍給你聽!」 「不。」她輕聲說,被動的握著酒杯:「不,不必需,我──我不會打電話!」他摔了摔頭,重新端起香檳,他用手支住頭,默然沉思,眼睛注視著菜盤。忽然,他抬起頭來,笑了,一邊笑,一邊爽朗的說:「我真的沒這個權利,來干涉你們的戀愛!我很自私,很霸道,只因為我自己失去了愛人,我就希望你們每個人都失去愛人!這是病態,是不正常的!別理我的話,阿青,也別理我的話,阿藍。你們是自己的主人,要怎麼做,就請怎麼做!不要再受我的影響了!」他站起身,放下酒杯,轉身欲去。 「你要去哪兒?」韶青驚問。「菜都沒吃完呢!」 「我必須走開!」他啞聲說:「這種燭且香檳、夜色,和你們兩個,使我心痛。兩個女孩,都為別人笑,為別人哭,屬於我的笑和哭呢?也早已屬於別人了。對不起──」他走向門口,好像喝香檳也會喝醉似的。「我要走了。我要去找個女孩吃消夜,她會對我說,我喜歡你的嘴,我喜歡你的腿──」韶青走過去,拉住他的手,把他帶回桌邊來。 「別走了。」她柔聲說:「你就在這兒吃消夜吧!我會對你說,我喜歡你的嘴,我喜歡你的腿──」 他重新坐下,仔細看她。 「你說謊!」他笑著。「你根本看不到我的嘴,我留了鬍子!你看不到!」 「哈!」韶青挑起了眉毛,笑了。「我以為你醉了,原來你清醒得很呢!」 「醉,是根本沒有醉。」他喝了口香檳,開始吃菜。他的眼光在兩個女孩身上轉。「清醒,我也不見得清醒。如果我醉了,我會吻你們兩個,如果我夠清醒,我就根本不會到這兒來找你們了。」韶青和迎藍對視了一眼,再驚愕的看向黎之偉。黎之偉沒看她們,又在那兒自顧自的唱起歌來: 「──阿黎背著那重重的殼呀, 一步一步的往上爬, 七樓七樓兩隻黃鸝鳥, 阿嘻阿哈哈的在笑他, 醇酒美人你無份呀, 你要上來幹什麼?──」 ▼第九章 接下來好長的一段日子,迎藍都過得有些昏昏沉沉,迷迷惘惘的。達遠的工作又進入了軌道,忙碌、緊張,聽不完的電話,回不完的信,訂不完的見客時間,打不完的字──忙碌也好,忙碌可以治療人的心病,可以沖淡某些回憶。沖淡,真的沖淡了嗎?她不敢說。阿奇留下的紙條,始終在她皮包裡,她幾乎時時刻刻,都會把它拿出來看上一兩遍,但是,她始終沒有撥過那個電話號碼。 她知道,不撥這個號碼,確實是受了黎之偉的影響,怕黎之偉嘲笑她,怕黎之偉罵她,怕自己「提不起,放不下」而最後還是走進蕭家的大門。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這電話,一天、兩天,一星期、兩星期,一個月、兩個月──日子一旦這樣規律的滑過去,她打電話的可能性就越少。惰性和矜持變得一日比一日深。真要叫他回來嗎?這個電話一打,她就命定屬於蕭家了,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了。而且──而且──阿奇說過只等她一星期,現在已經好多個星期了,萬一他在國外已有女友,她豈不是又去自取其辱?這電話是萬萬不能打了。 另外一方面,黎之偉的變化幾乎要令人喝采。他上班一個月後,已經成為老板的紅人,他分期付款買了輛摩托車,背著個老爺照相機,不分晝夜的跑新聞,常常晚上來小公寓裡吃晚飯,他還邊吃邊趕新聞稿,一頓飯沒吃完,他又跳起來去報社繳稿了。有時,已經三更半夜了,他會忽然打個電話來,問她們兩個允不允許一個「累壞了」的小記者上來和她們共享幾分鐘的恬靜。每當這種時候,她們總是披著睡袍放他進來。他會坐在地毯上,背靠著沙發,真的累得動都不能動。韶青會立刻為他沖杯熱牛奶,再煎個蛋,強迫他吃下去。迎藍會好奇的纏住他,問:「今天有什麼大新聞?」 「有啊!」他精神一振,立刻睜開眼睛,眼光灼灼的說:「有個七十五歲的老太太,今天和她孫子的朋友結婚了,那男孩子只有十八歲。」 「胡說!」韶音笑著打他一下。「那裡會有這種怪事!那男孩的家裡怎麼會同意?」 「男孩家裡倒沒話說,因為男孩是個孤兒,我訪問他為什麼要結婚?他傻兮兮的問我:不結婚也能有家嗎?也能有兒有女,有孫兒孫女曾孫子嗎?我覺得有義務開導他一下,告訴他娶個年齡相當的女孩,將來一定也有個大家庭。那男孩睜大眼睛說:那我豈不是要再等五十年,我好不容易找了條捷徑,你別來混我!」韶青和迎藍都笑了,迎藍傻傻的問了一句:「他並不愛她嗎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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