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瓊瑤 > 却上心頭 | 上頁 下頁 |
二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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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們沒有過去!」她咬牙說,怒氣掛在眉梢眼底。「你再敢碰我──」他不等她說完,就一把抱住她,再去找尋她的嘴唇。她一翻身從床上坐起來,他用力把她抱牢,她開始掙扎,他從沒經過這樣強烈的掙扎。他本能的想制服她,她拳打腳踢,又用牙咬,他就是不放鬆她。她怎樣都掙不掉他那鐵箍似的雙臂,她累極了,仰著頭,她瞪著他,停止了掙扎。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:「蕭先生,如果你倚仗你是達遠的小老板,而來強暴我,我是無力反抗的,你動手吧!」 他頹然的一鬆手,把她推倒在床上,自己連退了三步,站在老遠的地方看著她。她無力的躺著,蜷縮著身子,像個被傷害了的蝦子。她的頭髮披散在雪白的被單上,臉色幾乎像被單一樣,白得嚇人。她輕聲說:「再見!阿奇。」這一句「阿奇」使他大大的震動了,把他每根神經都抽痛了。 他立即整個崩潰,撲過去,他跪在她的床頭,用雙手緊捧著她的手,她的手又冷又顫,他驚慌的去摸她的額,又去摸她的臉,她額上滾燙而雙頰冰冷。他拉開棉被,把她緊緊裹住,焦灼的去看她的眼睛,她已經把眼睛閉起來了,長長的睫毛在她蒼白的面頰上留下一排陰影。他湊向她的耳邊,柔聲請求:「我帶你去醫院,好嗎?」 「不要!」她冷淡而嫌惡的。「別對我玩輸血的花樣!我沒那麼嬌弱!」 「什麼輸血的花樣?」他聽不懂,「你病了,你在發燒!」 「我沒有。」她抗拒的。「我只是累了,我要睡覺,你為什麼還不走?」 「我在這兒陪你好不好?等韶青回來我就走!」他坐在床沿上,憐惜而心痛的看她,強烈的自責把他五臟六腑都絞痛了。為什麼要對她兇呢?為什麼要對她吼呢?為什麼要去強吻她呢?他該早就看出來,她根本又病又累又衰弱,從昨天受傷後,她根本沒有好好休息過。而打擊却接二連三的在刺傷她。她躺著,似乎渾身無力了。閉著眼睛,她沉沉欲睡。他忍不住就伸出手去,輕輕撫弄她那散亂的頭髮。這碰觸使她像觸電般驚醒過來,睜大眼睛,她驚愕的看他:「你還沒有走?」她奇怪的問。 「我陪你!」他慌忙說:「等韶青回來我就走。」 她伸手拂開了他的手,從床上坐了起來,她瞪著他,眼光清亮。「看樣子,我不跟你說清楚,你是不會走的了。」她說,聲音沉重而清晰。「聽我說,我明天早上會去達遠,把我未完成的工作交代清楚,我不會留在達遠工作了。你呢?不管你是阿奇還是蕭人奇,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戲可唱了。請你放我一條生路,再也不要來糾纏我!」 他死死的盯著她的眼睛。 「我們明天再談這問題,好不好?」他說:「今天你不舒服,又在氣頭上,我不和你爭辯!明天,等你精神好一些,我們再慢慢談!」 「不!」她忽然固執了起來。「你既然不肯走,我們就把話講清楚。我沒什麼不舒服,精神也好得很。」她擁著棉被,神志清晰的面對他,一臉的堅決、固執,和倔強。「你從阿奇變成蕭人奇,對我不止是欺騙,而且是人格上的侮辱。我從一開始就說過,我不嫁蕭家人,現在,我也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耳光。我更不會和一個從開始就輕視我,懷疑我,把我當無恥小人來試探的人交朋友,所以,我們之間已經徹徹底底的結束了。我想,這對你不會是什麼損失,你父親會再徵求秘書的,你還有成千上萬的機會去挑選,你會遇到一個比我美麗,比我優秀一千倍一萬倍的女孩──」 「不要說這種諷刺的話!」他打斷她,嘴唇乾燥得裂開了。他的眼睛幽幽的閃爍著,陰鬱,哀愁,而絕望。「只講一句,你怎麼樣可以原諒我?」她搖搖頭。「這根本不是原諒不原諒的問題,這是彼此尊重不尊重的問題,在我人格被懷疑的基礎下,沒有感情可言。如果我們繼續交朋友,我鐵定我們不會像以前那樣快樂了,這種恥辱會永遠燃燒在我心裡,我非但無法再愛你,我會恨你,仇視你,甚至想報復你,不止想報復你一個人,想報復你們全家,因為你們聯合起來對付我。哦,不行!」她拚命搖頭:「蕭人奇,我已經不再愛你了。」 「我是阿奇!」他的低聲、掙扎的說。 「好吧,」她忍耐的咬嘴唇:「阿奇,我已經不再愛你了!」 他陰沉的看她,咬牙說:「你到底要逼我怎麼做?和我爸爸脫離父子關係嗎?」 「荒唐!」她嗤之以鼻。「脫離了關係你也是蕭人奇!你不要幼稚!如果你認為經過這種侮辱之後,我還能和你繼續交往,那麼,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!你說!為什麼你遲遲不敢告訴我真相?事實上,你心裡也明白,告訴我之後,要面臨的就是結束。因為,我雖然渺小,還有自尊,還有傲骨!」 他凝視她,打了個冷顫。忽然體會出來,這不止是情侶間的嘔氣,這是種徹底的毀滅!他落進了自己的陷阱,一手造成了一種無可挽救的局面。他從床沿上站起身來,眼光陰鬱如死,聲音僵硬:「你的意思是說,絕對無法挽回了?」 「是。」 「你相當無情,你知道嗎?」他憋著氣。「我一生沒有對任何人如此低聲下氣,沒有求過人,沒有這樣被刺傷過!你是個可怕的女人,你的心像被冰山凍住的鐵,又冷又硬又尖利!」 她瞅著他,低啞的說:「謝謝你的讚美!」他內心似乎有根繩子,緊緊的一抽。他的眉頭鎖成了一條線。心裡在懊惱的自責,他又說錯了話!怎麼樣說,他都沒有權利在這個時候攻擊她的。可是,那股男性的自尊強烈的從心底浮起來。該說的話也說盡了,她那倔強蒼白的臉依然凝著寒冰,再求下去,他就把所有男兒志氣都磨光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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