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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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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通陰溝的!」 「哦──」霍立峰張大了嘴,衝出一句話來:「真他媽的!」他跑出了屋子。芷筠搖搖頭,微笑了一下。把鍋放到爐子上,開始炒菜。一會兒,她把炒好的菜都端出去,放在餐桌上,四面看看,沒有竹偉的影子,奇怪,他又溜到那兒去玩了,平常聞到菜香就跑來了,今天怎麼不見了呢?她揚著聲音喊:「竹偉,吃飯了!」沒有回音,她困惑的皺皺眉,走到竹偉房門口,她推開門,心想他一定不在屋裡,否則早就出來了。 誰知房門一開,她就看到竹偉,好端端的坐在床上。正對著床上的一堆東西發愣,室內沒有開燈,光線好暗,也看不清楚他到底在研究什麼。芷筠伸手開了燈,走過去,心裡模糊的想著,這孩子別再發什麼痴病,那就糟了!到了床前面,她定睛一看,心臟就猛的狂跳了起來。竹偉面前的白被單上,正放著兩盒包裝華麗的草莓!竹偉傻傻的對著那盒子,似乎不知如何是好,因為他從沒見過盒裝的草莓! 「這──這是從那兒來的?」芷筠激動的問。伸手拿起一盒草莓。 「他送我的!」竹偉揚起頭,大睜著天真的眸子,帶著一抹抑制不住的興奮,他一連串的問:「我可以打開它嗎?我可以吃它嗎?這是草莓,是不是?姐,是我們採的草莓嗎?──」 「竹偉,」芷筠沉重的呼吸著。「這草莓是誰送的?從什麼地方來的?」 「姐,」竹偉自顧自的說著:「為什麼草莓要放在盒子裡呢?為什麼要繫帶子呢?──」 「竹偉!」芷筠抬高聲音叫:「這是那兒來的?我問你問題,你說!誰送的?」竹偉張大嘴望著她。「就是他送的呀!那個大哥送的呀!」 「什麼大哥?」芷筠仔細的看著他,小心翼翼的吐出幾個字來:「殷大哥嗎?」 「是的!」竹偉高興叫了起來:「就是殷大哥!」 「人呢?」芷筠心慌意亂的問,問得又快又急。「人呢?人到哪裡去了?他自己送來的嗎?什麼時候送來的?你怎麼不留住他?」她的問題太多,竹偉是完全弄不清楚了,只是眨巴著眼睛,莫名其妙的望著她。她定了定神,醒悟到自己的失態,深吸了口氣,她清清楚楚的問:「殷大哥什麼時候來的?」 「就是剛剛呀!」 「剛剛?」她驚愕的,怎麼沒有聽到摩托車聲呢?當然,他也可能沒騎摩托車。「剛剛是多久以前?」她追問,更急了,更迫切了。 「你跟霍大哥在廚房裡講笑話嘛!」竹偉心不在焉的回答,繼續研究著那草莓盒子。「殷大哥說草莓送給我,他走了,走了好久了!」 「你不是說剛剛?怎麼又說走了好久了?」她生氣的嚷:「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竹偉嚇了一跳,瑟縮的往床裡挪了一下,他擔憂的、不解的看著芷筠,怯怯的、習慣性的說:「姐,你生氣了?姐,我沒有做錯事!」 沒用的!芷筠想著,怪他有什麼用呢?反正他來過了,又走了!走了?或者他還沒走遠,或者還追得到他!竹偉不是說「剛剛」嗎?她轉過身子,迅速的衝出大門,四面張望,巷子裡,街燈冷冷的站著,幾個鄰居的孩子在追逐嬉戲,晚風帶著涼意,撲面而來。她陡的打了個冷戰,何處有殷超凡的影子?走了!「你跟霍大哥在廚房裡講笑話嘛!」她腦子裡轟然一響,立即頭昏目眩。 天,為什麼如此不巧?為什麼?好半晌,她站在門口發呆,然後,她折回到房間裡,低著頭,她望著餐桌繼續發愣。心裡像有幾十把刀在翻攪著,自己也不明白何以會如此痛楚,如此難受,如此失望。 「姐,」竹偉悄悄的從臥室裡走了出來,膽怯的望著她。「我餓了!」她吸了口氣。「吃飯吧!」坐下來,姐弟二人,默默的吃著飯。平常,吃晚飯時是竹偉心情最好的時候,他會又比又說的告訴芷筠他一日的生活,當然是零碎、拉雜、而不完整的。但,芷筠總是耐心的聽著他,附和他。今晚呢?今晚芷筠的神情不對,竹偉也知道「察言觀色」了。他不明白姐姐為什麼生氣,卻深知她確實「生氣」了。於是,他安安靜靜的,大氣也不敢出,只是大口大口的吞著飯粒。 芷筠是食不知味的,勉強的吃完了一餐飯,她把碗筷捧到廚房去洗乾淨。又把昨天換下來的衣服拿到水龍頭下去搓洗,工作,幾乎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,枯燥乏味的。但是,工作最起碼可以佔據人的時間,可恨的,是無法佔據人的思想。唉!如果霍立峰今晚不在這兒!如果她不和他談那些七重天八重天!唉!把衣服晾在屋後的屋檐下,整理好廚房的一切,時間也相當晚了。回到「客廳」裡,竹偉還沒睡,捧著那兩盒草莓,他詢問的看著芷筠:「姐,我可以吃嗎?」 芷筠點了點頭,走過去,她幫竹偉打開了盒子,把草莓倒出來,竹偉立即興高采烈的吃了起來。「吃」,大約是他最重要的一件事!芷筠幾乎是羨慕的看著他,如果她是他,就不會有期望,有失望,有痛苦,有煩惱了!她握著那包紮紙盒的緞帶,默默的出起神來。 夜深了,竹偉睡了。芷筠仍然坐在燈下,手裡緊握著那兩根緞帶,她不停的把緞帶打成各種結,打了又拆開,拆了又打,不知道打了多少個結。心裡隱約浮起一句前人的詞「羅帶同心結未成」,一時柔腸百轉,竟不知情何以堪!由這一句話,她又聯想起另一句:「閒將柳帶,試結同心!」試結,試結,試結,好一個「試」字!只不知試得成,還是試不成? 是風嗎?是的,今晚有風,風正叩著窗子,秋天來了,風也來了!她出神的抬起頭來,望著玻璃窗,忽然整個人一跳,窗外有個人影!不是風,是人!有人在敲著窗子! 她拉開窗簾,打開玻璃窗,紗窗外,那人影朦朦朧朧的挺立著。「我在想,」那人開了口,隔著紗窗,聲音低而清晰。「與其我一個人在街上沒目的的亂走,還不如再來碰碰運氣好!」 她的心「砰」然一跳,迅速的,有兩股熱浪就往眼眶裡沖去。她呆著,頭發昏,眼眶發熱,身子發軟,喉頭發哽,竟無法說話。「是你出來?還是讓我進去?」那人問,聲音軟軟的、低低的、沉沉的。聽不到回音,他發出一聲綿邈的嘆息。「唉!我是在──自尋煩惱!」他的影子從窗前消夫。 她閃電般衝到了門口,一下子打開了房門,熱烈的、痛楚的、哀懇的喊出了一聲:「殷超凡!」 殷超凡停在房門口,街燈的光點洒在他的髮際,他的眼睛黑黝黝的發著光。他的面容有些蒼白,神情有些陰鬱,而那洩漏所有秘密的眼睛,卻帶著抹狼狽的熱情,焦渴的盯著她。她身不由己的往後退了兩步,於是,他走了進來,把房門在身後闔攏,他的眼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她的臉龐。 「如果我向你招認一件事,你會輕視我嗎?」他問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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