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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五


  「想想看!」佩吟命令的,忽然挑起眉梢:「福隆會有旅客投宿的記錄!那天,是你第一天有車子,對不對?你的車子是幾月幾號有的?七月初,因為你來看我的那個早上,我們學校剛剛考過大考!」

  「我想起來了!」頌超說:「是七月二號!」

  「七月二號以後,你沒有再和維珍約會過嗎?」

  「沒有!」

  「我弄錯了!」維珍忽然尖叫起來:「醫生說是四月到五月之間!」

  「你更正得太晚了!」佩吟站起身來,看著維珍。「我們都念過生理衛生,人人都知道,懷孕是九個月零十天。如果你是七月裡懷的孕,你應該在四月中旬生產,預產期不可能整整晚一個月!維珍,這孩子不是頌超的!你心裡有數!誰是孩子的父親,你一定知道!不要欺侮頌超老實,你有問題,我們都可以幫你解決。但是,這樣把問題栽贓似的栽給頌超,未免太過份了!你心裡──」

  「你這個混蛋!」維珍忽然發狂般的尖叫起來,她撲過去,撒潑式的一把揪住佩吟的頭髮,開始又哭又叫又喊的大鬧大嚷:「你害我中了計!你這個假情假義的混蛋!你這個巫婆!你這個專門釣老頭子的狐貍精!怪不得我哥哥不要你,你是個魔鬼!是個醜八怪!是個──」

  趙自耕撲了過去,一把拉住維珍的手,因為她已經把佩吟的頭髮抓得快整把揪掉了,他大吼著:「放手!你這個瘋子!」

  同時,頌超從背後抱住了維珍的身子,也大喊著:「維珍!你放開手,你不要發神經病!我們幫你解決問題!你放手!放手!」

  「我要掐死她,踢死她,咬死她!」維珍又踢又咬,又去咬頌超的手,完全撒起潑來。趙自耕用力扳開了維珍的手指,解救下佩吟,把佩吟一把拉到屋角去。佩吟被弄得披頭散髮,痛得眼淚都滾出來了。趙自耕也忘了去管維珍和頌超,只是拚命去撫摸佩吟的頭髮,一迭連聲的問:「怎麼樣?她弄傷你了嗎?」

  佩吟用手指梳了梳頭髮,又彎腰摸了摸膝蓋,因為,在混亂中,她被維珍狠狠踢了一腳,維珍穿著靴子,這一腳就相當重,她翻起裙子,膝上已又紅又腫。趙自耕急急的說:「我去找點藥來,你揉揉看,有沒有傷了筋骨!」

  「算了算了!」佩吟拉住了他。「我沒有那麼嬌嫩!」抬起頭來,她望著維珍,現在,維珍已經被頌超按進了沙發裡,到底頌超身強體壯,她動彈不得,就躺在沙發裡尖聲怪叫:「虞頌超!你這個沒種的混蛋!你壓住我幹什麼?難道你還想和我──」

  「住口!」頌超大吼,所有的怒氣全來了:「你嘴裡再不乾不淨,我會揍你!」

  「你揍!你揍!你有種就揍!」

  頌超真的舉起手來,但是,他一生也沒打過女人,這一掌就是揍不下去。維珍卻在閃電之間,伸出手來,在他臉上狠狠抓了一把。她的指甲又尖又利,立刻,就在他臉上留下了四條血痕。頌超怒吼了一聲,揮手就給了她一巴掌。然後,他跳起身子,躲得老遠。維珍開始哭了起來,躺在沙發裡,她哭了個翻天覆地。頌超喘吁吁的用手帕擦著臉,血跡印在手帕上。趙自耕看著他的臉,跌腳說:「完了,完了,給纖纖看到,怎麼解釋?」

  像是在答覆趙自耕這句話似的,房門忽然被推開了,大家看過去,立刻都驚呆了;因為,門口,婷婷然,裊裊然,穿著件白色的睡袍,睜著對黑濛濛的大眼睛,對裡面注視著的,正是纖纖!一時間,全屋子裡都沒有了聲音,連那哭泣著的維珍,也坐起了身子,擦乾眼淚,呆望著門口。只因為纖纖佇立在燈暈之中,光線斜斜的射在她身上,她又剛從床上爬起來,頭髮鬆鬆的披在肩上,她一定是聽到了聲音,急奔下樓的,所以,她連拖鞋都來不及穿。赤著腳,一件直統的白色睡袍罩著她,她站在那兒,渾身纖塵不染,竟像個夢幻中的人物,如真如幻,如黑夜中突然出現的仙靈。她那奪人的美,她那奪人的清秀,她那奪人的飄逸和脫俗,竟使那潑辣的維珍都看呆了。

  趙自耕頭一個醒悟到情況的嚴重,維珍在這兒,纖纖卻來了。正好像佩吟面對慕蓮似的,歷史在重演!他走上前去,急促而命令的說:「上樓去!纖纖!你去睡覺!我們有事在談!你不要來打擾我們!」纖纖輕輕的推開父親的手,她似乎根本沒有感覺到父親的存在,她的眼光正定定望著頌超,好像滿屋子裡只有一個頌超,別人都不存在一樣。她走了進來,徑直走向頌超,她嘆口氣,低聲的、做夢似的說:「我就知道你在這兒,我睡得迷迷糊糊的,但是,我聽到了你的聲音,聽到有人在叫你的名字,我就知道你在這兒──啊呀!」

  她輕呼著,伸出手去,把頌超按在面頰上的手帕和手移開,她注視著他的臉:「你受傷了!你的臉在出血!噢,別動,當心細菌進去──你坐下來,」她不由分說的把他拉到那張躺椅上,按下他的身子。「你等著,我去拿藥膏!」她轉過身子,立即輕盈的跑出了房間,對於頌超如何會受傷,她彷佛還沒有時間去思索。維珍坐正了身子,她又有了興趣了。

  「原來,這就是纖纖!」她說。

  頌超急了,他對維珍又拱手又點頭:「維珍,求你別對她說什麼,她又純潔又善良,求你不要傷害她,你有任何需要,我們都可以幫你忙!」

  維珍瞇起了眼睛,還來不及說什麼,纖纖已經飛奔著跑了進來。她拿著一管三馬軟膏,細心的,開始給頌超上藥,一面抹著藥,她一面輕言細語的問:「怎麼弄的?是不是碰到了麒麟花?」

  麒麟花的幹子上全是刺,在纖纖單純的頭腦裡,這種傷痕,當然是被刺刮傷的了。頌超還沒答話,趙自耕生怕這傻小子實話直說,立刻接口:「原來那種帶刺的花叫麒麟花呀?他在花園裡撞上了那麼棵都是刺的玩意兒,就帶了傷進來了!」

  「噢,」纖纖好心疼。「都是我不好,我把它搬到草地上去沾沾露水──」

  「哈哈!」維珍忽然大笑了起來,笑得陰沉而不懷好意。「你們真會演戲啊!纖纖,你看仔細點,他那個傷痕像刺刮傷的嗎?」纖纖抬起頭來,這時才發現維珍。她驚愕的問:「你是誰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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