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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六


  一直那麼好,不止自己充滿活力,還把活力散播給周圍每一個人。可慧,堅強一點,你這麼善良,我相信你會掌握住你的幸福。」可慧仍然死命攥住她的衣襟,由於母親在場,她苦於無法說話,她喉中哽塞著,眼睛癡癡的看著盼雲,手指攥得牢牢的。盼雲用手掰開她的手指,對她安慰的低語:「傻孩子,又不是生離死別,怎麼這樣想不通呢?你只要想我,需要我,隨時打電話給我!」

  可慧悄悄點頭,無可奈何的放開了手。

  盼雲拎起箱子,聽到奶奶在叫:「文牧,去給盼雲叫輛車!送她出去!」

  怎麼?還派文牧工作啊?盼雲回頭看了奶奶一眼,奶奶那白髮的頭很尊嚴的昂著,那老眼並不昏花。她和奶奶很快的交換了一個注視,心裡有幾分明白,奶奶並不昏庸,奶奶也不老邁,但是,奶奶很精明很果斷,很知道如何保護自己的家庭。

  她走出了大門,花園裡,一棵芭蕉樹被風吹得簌簌瑟瑟響。天上有幾顆寥寥落落的寒星。風撲面而來,已帶著深秋的涼意,她本能的瑟縮了一下,怎麼天氣一下子就變冷了?穿過花園,打開大門,文牧始終一語不發,到了門外,她很快的攔到一輛計程車。「盼雲,」他急促的說:「抱歉。」

  她打開車門,很快的上了車,仍然沒有再說話。車子駛向黑夜的街頭,她望著車窗外面,雙手緊抱著尼尼,到這時,才隱隱感到那種深夜裡被放逐的滋味。放逐!是的,她已經被婚姻、愛情、家庭——統統放逐了。她把面頰又習慣性的深埋在尼尼的長毛中。

  §第十二章

  高寒第二天晚上,就知道盼雲搬出鐘家了。

  在鐘家的客廳裡,只有可慧和高寒兩個。大家都很識相,高寒一來,全家都避開了。可慧膩在高寒懷裡,腦袋半枕著高寒的膝,小臉蛋上一副慘兮兮的模樣。她已經把經過情形很簡單的告訴了高寒,再加上了她自己的自怨自艾和懊惱。

  「我真不懂,我開門關門,跳呀跳的跑出來,聲音夠大了,他們怎麼會聽不到?我也不好,明明聽到有人在哭,我還去開燈,弄得全家天翻地覆,雞犬不寧。小嬸嬸走了,媽媽哭了一夜,到現在也不跟爸爸說話,奶奶也生氣——哎,」她轉了轉眼珠,看著高寒:「你猜怎麼,奶奶並不怪爸爸,天下的母親好自私呵,兒子總是自己的好,她反而罵媽媽不懂事,不瞭解男人,不會拴住丈夫——氣得媽媽哭得死去活來!」

  高寒愕然的聽著這一切,腦子裡昏昏然的像被澆了一鍋燒熱的蠟,把所有的思想都燙傷了而且凝固了。好半天,他根本弄不清可慧在說些什麼,然後,他懂了。坐在那兒,他雙手撐著下巴,苦苦思索,苦苦回憶,苦苦分析——他不動也不說話。可慧卻仍然在唉聲歎氣。

  「其實,也不能怪小嬸嬸,她和我小叔的感情那麼好,結婚兩個月小叔就死了,那時,小嬸嬸才二十一歲,我爸當時就說:她等於還是個孩子!我想,我爸一開始就喜歡她!其實,一個男人要愛上小嬸嬸是很自然的啊,你說是不是?她那麼美,那麼年輕,那麼憂憂鬱鬱文文弱弱的。又會彈鋼琴,又很有才氣——哎!你知道嗎?我同情爸爸和小嬸嬸。怪不得,這些日子來,我總覺得小嬸嬸有心事,總覺得她好不對勁,原來——是這麼一回事!」

  高寒瞪著可慧。「你爸怎麼說?」他悶聲問。

  「爸爸呀!」可慧搖搖頭。「他當時就對媽又吼又叫,說他就是喜歡小嬸嬸,喜歡她有思想有深度懂感情——反正說了一大套。你不瞭解我爸,他不是怕事的人,他很多情,如果把他逼急了,吃虧的還是我媽!」

  高寒磨了磨牙齒:「可是,他還是讓她走了?在深更半夜裡,讓她一個人走了?」可慧看了他一眼,抓起茶几上的一個橘子,她開始剝橘子,一面剝,一面說:「你要他怎麼辦呢?家裡有老的有小的,他總不能跟著小嬸嬸一起走吧?唉!小嬸嬸也很可憐,我看著她出去,心都痛了,說真話,我好喜歡好喜歡她!怎麼想得到她會——她會——唉!」她左歎一聲氣,右歎一聲氣,把剝好的橘子一片一片喂到高寒嘴裡去,她瞅著他,終於甩了一下頭:「高寒,我們不要談這問題了,好不好?我們不要談了。」她抓過他的手來:「好啊,起水泡了!你起碼一個月不能彈吉他!」

  他抽下手來,煩躁的站起身子,在室內兜了一圈。

  「你家有香煙嗎?」他問。

  「香煙?你又不抽煙,要香煙幹什麼?」

  「我想抽一支。」他翻開茶几上的煙盒,拿了一支煙。可慧慌忙取過打火機,幫他打著了火,陪笑的說:「你這人粗手粗腳,搞不好打個火,再把手指燒起來,如果你要抽煙,讓我來幫你點火。」

  他燃著了煙,深吸了一口,把煙霧噴出來。可慧稀奇的看著他,叫著說:「你會抽煙!」

  「會的事多著呢,只是你不知道!」

  「哦?」可慧挑著眉毛。「敢情你在我面前裝正經,你是個偽君子!」

  「世界上的偽君子也多得很,不止我一個!」

  「噢,」可慧翻了翻眼睛。「你吃了沖菜嗎?」

  「什麼意思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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