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瓊瑤 > 幾度夕陽紅 | 上頁 下頁 |
一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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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倒是真的,明遠釋然了。他拿起髮刷,下意識的在夢竹頭髮上刷了一下。這舉動使夢竹心底掠過一陣痙攣的柔情,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,把頭靠在他身上,突然渴望能夠被人保護,被人憐惜,帶著一份莫名其妙的激動,她說: 「明遠,從今天起,做一切你所愛做的事吧,那怕辭了職去畫畫。我已經拖累你得夠了。」 明遠愣了愣,他低頭注視著夢竹說: 「怎麼了?你?為什麼要這樣說?我從沒有嫌你拖累了我!」 「事實上是我拖累了你,如果我們不那麼早結婚——」 「可是,是我要求你結婚的,是不?」明遠打斷了她的話:「你怎麼會講起這些?」 「因為我對你抱歉,假如你不結婚,你現在可能比王孝城更有名,本來你的畫就比他畫得好,可惜你放棄了,否則,你一定已成功了,都因為——」 「夢竹!」明遠低低的喊,撫摩著她的頭髮:「你今天是太累了,太興奮了,早些睡吧!」 「我常想,或者你後悔娶了我——」夢竹繼續說,在自己的思潮中掙扎。 「夢竹!你真的是怎麼回事?」 夢竹猛的縮了口,鏡子裡的她有種奇異的激動的表情。她用手摸摸面頰,惘然的笑了笑,說: 「真的,我是太累了。」 同一時間,曉彤正獨自呆坐在她的房內,面對著書桌上的檯燈,雙手托著下巴,怔怔的凝思著。父母談話的聲浪隔著一扇紙門,隱隱約約的飄了進來。可是,她並沒有去聽,她正陷在自己的思想中。在她身上,依然穿著那件銀白色的衣服,她懶得去脫,也懶得移動。 今晚的舞會,使她自覺成為了一個大人,尤其,她已經和一個男人共舞過,一想起那男人,她就禁不住有點臉紅心跳。可是,奇怪,如今她回想起來,魏如峰的臉竟像飄在霧裡,她怎麼也想不起他長的是個什麼樣子,甚至記不起他穿的是什麼顏色衣服,只模糊的記得他有對似關懷一切,又似對一切都不關懷的眼睛,這感覺多麼抽象而不具體,她甚至記不得他的眼睛是大還是小,他是漂亮還是醜陋! 她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,直到看見父母房裡的燈光滅了,才驚覺的坐正身子,從抽屜裡拿出日記本,打開鋼筆的筆套。但,面對著日記本的空白紙頁,她竟無法寫下一個字,這一天的感覺是混亂的,是茫無頭緒的,好久好久之後,她才寫下一句話: 「我度過了一個奇妙的晚上,邂逅了一個奇異的男孩子。」 她的臉紅了紅,把邂逅兩個字塗掉了,改成「遇到」,可是,接著,她又把整句都浬掉了,在日記本上歪歪斜斜,胡亂的塗著: 「但願今夜無夢,一覺睡到明朝,醒來重拾書本,把今宵諸事都拋掉!」 寫完,覺得詩不像詩,詞不像詞,不禁自嘲的微微一笑,又提起筆來,全體塗掉了。不想再記下去,她把日記本丟進抽屜裡,解衣預備就寢。剛剛換上睡衣,就聽到曉白房裡有一陣奇怪的聲音,她拉開門,看到曉白房裡還透著燈光,她走過去,把曉白的房門拉開一條縫,一眼看到曉白躬著背撲伏在床上,手腳亂動,彷彿得了羊癲瘋,不禁吃驚得低叫了起來,曉白一翻身坐起來,對曉彤「噓」了一聲說: 「別叫!」 「你在做什麼?」曉彤低低的問。 「蛤蟆功。」曉白說。 「什麼玩意?」曉彤沒聽懂。 「蛤蟆功,」曉白有點訕訕的說:「我只是要試試看蛤蟆功到底有沒有用,這是書上寫的武功的一種。」 「蛤蟆功?」曉彤歪歪頭問:「有沒有泥鰍功?」 「胡鬧!」曉白說,接著又突然想起來說:「泥鰍功雖然沒有,可是有壁虎功。」 「大概還有蝸牛功呢!」 曉彤笑著說,搖搖頭,悄悄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間。關了燈,她躺在床上,對著黑暗的窗子沉思,多奇妙的一天!顧德美家的舞會,教她跳舞的男人,家裡的客人,和曉白的蛤蟆功!她微笑了起來,很快的入了睡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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