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瓊瑤 > 還珠格格第三部 | 上頁 下頁
一〇一


  不知何時,小燕子已經溜出了房間,站在回廊的柱子旁,看著桂嬤嬤們發呆。解紐扣?知畫在為永琪解紐扣?她突然想起,結婚四年多,自己從來沒有為永琪解過紐扣!那種羞人答答的事,她可做不來!

  桂嬤嬤突然用手蒙住嘴,笑得吱吱咯咯,低語:「躺下了,躺下了……帳子放下了……」

  眼看帳幔中,一對新人的剪影,相擁著倒上了床,桂嬤嬤樂得闔不攏嘴。

  「男人嘛!怎麼逃得過美人關?」

  珍兒翠兒和幾個嬤嬤,就悄悄的笑成一團。珍兒看著翠兒說:「就是嘛!我說的唄!老佛爺有什麼好擔心的?」

  宮女嬤嬤們掩著嘴笑,議論紛紛,珍兒一轉身,忽然看到小燕子呆立在那兒,她趕緊拉拉桂嬤嬤,大家這才止住笑,急忙站好。

  小燕子含淚一摔頭,進房去了。

  ***

  小燕子知道自己不該吃醋的,是她懇求永琪娶知畫,是她勉強他去做的。但是,知道是一回事,做不做得到就是另外一回事,她管不住自己的心,管不住自己那瘋狂的思想,瘋狂的嫉妒,瘋狂的心痛。這是她的永琪呀,她愛得那麼深,愛得那麼多的永琪,他居然和知畫「洞房」了!

  小燕子神思恍惚的回到房間,跌坐在梳粧檯前。

  「你何必虐待自己呢?還不趕快上床睡覺?我幫你卸妝梳頭!」紫薇為她卸下旗頭,取下釵環,放下頭髮,細細的梳著。

  「紫薇,你相信嗎?他真的和她洞房了……他怎麼可以呢?如果他心裡有我,他還能抱其他的女人嗎?你的爾康一定不會這樣……」

  「是你求他的,你不能再怪他呀!」紫薇勉強的說:「你要他怎麼做呢?已經娶進門了,總不能把她冰在那兒,何況你也知道的,這宮裡規矩,還有那條白喜帕呢,賴也賴不掉……」

  小燕子猛的推開紫薇,站起身子,開始繞著房間走。

  「我沒辦法睡覺,我不能睡覺,我腦子裡全是那張床,那個房間,還有那個送子觀音像!紫薇,我要瘋了,我要做點什麼……我去院子裡練劍……」說著,就開始翻箱倒櫃,找劍:「我的劍呢?又擱那兒去了?」

  「你幹什麼?」紫薇拉住了她:「半夜三更去院子裡練劍?那些宮女嬤嬤都沒睡,你要讓自己變成大家笑話的物件嗎?何況,你剛剛流產沒幾天,你也要為身體著想!現在,你要和知畫比賽,比賽你們誰先有孩子!你聰明一點,別糟蹋自己!要打贏這一仗!」

  「這個比賽,我一定輸!不練劍,那我做什麼?我去打拳!」

  「不許!不許出去!你就待在這個房間裡,那裡都不許去!」

  小燕子無可奈何,呆呆的站著,想著想著,神情又一痛。她就沖到桌子前,打開抽屜,鄭重的拿出那支簫。

  「不許我練劍打拳,我練簫……我答應了我哥,下次見面的時候,要吹給他聽!」

  她坐了下來,開始吹簫。

  簫聲忽大忽小的響了起來,她吹著《你是風兒我是沙》,又吹《不能和你分手》,再吹《夢裡》……沒有一首吹得完整,全是斷斷續續的。

  紫薇瞅著她,看了半天,蹲下身子,拍拍她的手,勸阻的說:「別吹了!你的簫聲不太好聽耶!很吵耶!恐怕整個景陽宮,都被你鬧得不能睡覺了!」

  小燕子推開她,眼淚一掉,哽咽的說:「你讓我吹嘛!這是我爹的簫耶,我爹吹的時候,鳥兒都會來聽……我拚命練拚命練,總會練好的!至於吵了人家睡覺,我也管不著!整晚,我必需聽樂隊吹吹打打,也沒人關心我能不能睡覺!現在,我吹吹簫都不行嗎?」

  小燕子說完,拿起簫,繼續吹,一面吹,眼淚一面撲簌簌的滾落。

  簫聲清楚的傳進了新房裡,知畫和永琪躺在床上,知畫面對床裡側睡著,眼睛睜得大大的。永琪平躺,用雙手枕著頭,眼睛也睜得大大的,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帳頂。那簫聲,打破了寂靜的夜,也絞痛了永琪的心。聽著聽著,他和小燕子的點點滴滴,就在眼前重演。他體會到她此時的心情,簫聲每斷一次,他的心就絞緊一次。心裡在低語著,小燕子!發洩吧!如果這樣會讓你好受一點!他不由自主,又是長長一歎。

  小燕子的簫聲,永琪的歎息,交織成知畫整個的「洞房花燭夜」。那夜,難挨的並不是只有小燕子和永琪,知畫也是徹夜無眠的。

  §第二十九章

  早晨的陽光,燦爛的照射著景陽宮的屋宇樓臺。新的一天開始了。

  景陽宮的宮女、嬤嬤、太監都已起身,忙忙碌碌的在新房內外出出入入。珍兒翠兒,捧著洗臉水和水瓶進房去。正好,桂嬤嬤捧著紅綢,上面是那條折迭好的白喜帕,笑吟吟的出門來。珍兒、翠兒就站住了,看著桂嬤嬤悄聲問:「桂嬤嬤,有沒有啊?老佛爺那兒,可以交差了嗎?」

  「當然當然,這還要問嗎?你們快進去侍候!」桂嬤嬤眉開眼笑。

  「是!」珍兒對翠兒笑著說:「都說五阿哥對還珠格格怎樣恩愛,還不是……」

  「你們兩個少說幾句!快去!福晉等著要梳頭呢!」桂嬤嬤笑著罵。

  桂嬤嬤一抬頭,忽然看到小燕子像個雕像般杵在那兒,靜靜的看,靜靜的聽,她趕緊請安,不禁得意洋洋了:「格格吉祥!這麼早就梳妝好了?」她笑吟吟的溜了新房一眼:「五阿哥和福晉,才剛剛起床呢!」

  小燕子瞪了那喜帕一眼,桂嬤嬤就故意把喜帕放低,讓那抹「喜紅」映入她的眼簾。她腦中轟然一響,好像挨了一棒,一聲也不響,轉身就走了。桂嬤嬤看著她的背影,自言自語:「就算你吹了一夜亂七八糟的簫,這喜事還是照舊!誰是東風,誰是西風,你該明白了!」

  桂嬤嬤就捧著喜帕,去慈甯宮覆命了。

  在新房裡,永琪帶著一臉的倦容,剛剛起身。知畫還沒梳妝,站在臉盆前,看著珍兒倒水進臉盆,她把帕子打濕絞幹,雙手遞給永琪。永琪一驚,看了知畫一眼,見她眼睛腫腫的,知道她也是一夜不眠,心裡實在充滿歉疚。

  「我自己來!自己來!」他急忙說。

  「丫頭們看著呢!我得表演一下。」知畫低語。

  永琪只好接過帕子,擦臉。知畫又從翠兒手中,接過漱口水,再雙手捧給他。珍兒早就捧著水盂在等候,永琪漱口,把水吐進水盂裡,珍兒捧著退下去。翠兒拿起永琪的外衣,幫他披上,知畫就上來幫他扣鈕扣。她的纖纖十指,一個鈕扣一個鈕扣慢慢的扣著,臉頰幾乎依偎在他胸前。

  「這清裝,就是紐鈕扣多!」她再接過坎肩,給他穿上,繼續扣坎肩的鈕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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