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珠格格三(21)_瓊瑤

二一

　　「我管他什麼『通見』不『通見』！我反正『看不見』！我也不是鳳凰毛麒麟角，你把我休了算了！你去娶一大堆鳳凰毛喜鵲毛烏鴉毛孔雀毛，麒麟角水牛角大象角山羊角好了！」

　　「這說的是什麼話？」永琪瞪大眼睛喊，聽得匪夷所思。

　　「中國話，你聽不懂，就去聽鳳凰話好了！」

　　爾康聽小燕子說得稀奇，想笑，極力忍住，依然插了一句嘴：「大象沒有角，只有象牙！」

　　小燕子一聽，眼淚立刻衝進了眼眶，含淚對爾康喊：「我的大象就有角，行不行？」

　　爾康縮縮脖子，慌忙說：「行行行！有角有角！」

　　永琪氣得臉紅脖子粗，瞪著小燕子直呼氣。每次都是這樣，事情還沒弄清楚，她就會敵我不分，亂發脾氣。幾年了，還是改不好。

　　紫薇再也看不下去了，上前拉住小燕子，婉轉的說：「小燕子，妳實在有點過分耶！老佛爺也沒說什麼，永琪也沒說什麼，皇阿瑪也沒說什麼……妳就急著吃醋，是不是吃得太早了！」

　　「就是就是！」爾康接口：「依我看來，這事沒有那麼簡單！妳想想，以陳家在海寧的名望和地位，他們家的女兒，怎樣也不會輪到當側室。老佛爺就算有這個心，大概也開不了口！妳就不要亂生氣亂著急了！」

　　小燕子跺腳，問到紫薇臉上去：「你們不要說得輕鬆，反正老佛爺不是要給爾康娶側褔晉，如果今天，老佛爺是在動爾康的腦筋，爾康也在客廳和琴棋書畫眉來眼去，妳受得了還是受不了？」

　　這一下，永琪真的生氣了，瞪著小燕子，聲音也大了：「妳說我和誰眉來眼去？妳把我說得像個大色鬼一樣！我以為，這幾年的夫妻生活，妳對我的人品總該有一些瞭解，妳也該有些進步，不是當初為一個採蓮鬧得天翻地覆的小燕子了，但是，現在看來，妳一點進步都沒有，還越來越變本加厲了！」

　　小燕子氣得發抖，眼淚盈眶：「好好好……好好好……是我沒進步，是我越來越壞，變笨又加什麼厲鬼的，你這樣罵我，這樣看不起我！我拚命唸成語，拚命學你們說話，拚命討老佛爺的歡心……到今天，換來你的一句『一點進步都沒有』！你變了，你的心已經變了……」說著說著，傷心已極，眼淚就奪眶而出了：「我明白了，我走！」

　　說完，對著門外衝去。

　　紫薇趕緊過去拉住，著急的說：「這是怎麼一回事嘛！我們還在人家家裡作客，妳要到那裡去？如果給老佛爺知道，又要派妳的不是……五阿哥，你還不趕快過來拉她！」

　　「她愛去那裡去那裡！她不在乎老佛爺的看法，我一個人在乎，有什麼用？你們也看到了，到底是我錯還是她錯？」

　　「這種時候，以我的經驗，不是你錯，也算你錯，才能大事化小，小事化無！」爾康對永琪笑笑：「你想想看，如果小燕子不在乎你，她會這麼著急，這麼生氣嗎？千言萬語，不是一個『愛』字嗎？想想她的動機，你還有什麼理由生氣？」

　　爾康說到了重點，永琪臉色緩和下來，心裡已經柔軟了。但是，小燕子卻越想越委屈，眼淚就無法控制的往下掉，哽咽著喊：「爾康！不用你幫我說情了，他看不起我，這也不是第一次了！我看，他巴不得把那些琴棋書畫通通娶進門，我這個沒進步的小燕子，自己飛掉算了！我那個『正褔晉』，也讓給她們去！」

　　小燕子說完，打開房門，就衝出去了。

　　「五阿哥！你去追她！這事不能鬧，鬧大了，丟臉的還是小燕子！」爾康急喊。

　　「我才不要管她！隨她去鬧！」

　　紫薇急壞了，對永琪喊：「怎麼隨她去開呢？上次跑到翰軒棋社，吃盡苦頭的事，你忘了嗎？這個海寧，又是個陌生城市！如果她跑丟了，皇阿瑪那兒怎麼交代？你真的不要她，不管她了嗎？快去快去！」

　　永琪一呆，前情往事，如在目前，他心裡一痛，拔腳對門外衝去。

　　＊＊＊

　　永琪在陳園的湖邊，找到了小燕子。她獨自一個人坐在那兒，看著湖裡的幾隻鴛鴦發呆，生悶氣。永琪急急的趕過來，鬆了一口氣。走到她面前，他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，見她頭也不抬，就訕訕的在她身邊坐下。

　　小燕子看到他來了，就把身子一移，坐開去。永琪也把身子一移，再擠過來。小燕子再一移，他也跟著一移。兩人移來移去，小燕子退無可退了，只得讓他坐著，他就祈諒的看著她，同時，去拉她的手。

　　「你不要理我！」小燕子色厲內荏。

　　「我不理妳我理誰？」永琪苦笑。

　　「你高興理誰就理誰！」

　　「唉！今晚，妳這個脾氣，發得確實沒什麼道理！那有這樣冤枉我的嘛！我不是跟妳發過好多誓嗎？除了妳，我心裡再也容不下別人。」永琪嘆氣，聲音溫柔。

　　「不要聽你花言巧語！」小燕子衝口而出。

　　永琪心裡一樂，開心的、驚喜的喊：「小燕子，妳說了一個成語耶！花言巧語，用得對極了！」

　　小燕子聽到成語二字，更加委屈：「我再也不要學成語，我再也不要為你做任何事！我再也不要讀那些書，你不要管我，讓我自生自滅好了！」

　　「自生自滅！」永琪又驚喜的嚷：「妳進步了！」

　　小燕子瞪大眼睛，跳起身子。

　　「我完了！我怎麼說話變成這個樣子了？」

　　永琪凝視她，四顧無人，就從她身後，一把抱住了她，熱情奔放的說：「小燕子！我真的喜歡妳，好喜歡妳！不管是當初那個什麼成語都不會的妳，還是今天這個為了我，已經進步好多的妳！我看著妳學習，看著妳努力，心裡是充滿感動和感激的……剛剛在房裡，實在不應該說妳『一點進步都沒有』，那是氣話！令晚這場架，吵得好無聊……」想想，不知從何說起，放開小燕子，長嘆一聲：「唉！」

　　小燕子感動了，心裡的火氣，早就化成了一片溫柔，嘴裡卻依然倔強：「你嘆氣幹嘛？反正你還是認為我不對！」

　　「妳對妳對！妳都對！」永琪慌忙接口：「今晚都是我不好，人家客廳裡站著四個美人，我就應該把眼睛閉起來，我不閉起來，居然還敢看人家！老佛爺要給美人作媒，我就應該把耳朵塞起來，我不塞起來，居然還敢在旁邊聽！戈戈紫宴曉發脾氣了，我就該認錯，我又不認錯，還敢辯嘴……」

　　永琪話沒說完，小燕子再也忍不位，噗哧一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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