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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


  「喂!你給我等一等!樂梅是你叫的嗎」你先給我解釋清楚,這是怎麼一回事?」

  「還解釋什麼?」廳內,伯超氣急敗壞的大嚷:「你們趕緊給我走!不然我真要叫人來攆你們了!」

  舊怨未解,又添新恨。士鵬無奈而沉鬱的長歎了一聲,看來贖罪之路,這下更是困難重重了。

  「你不用叫人,咱們告辭就是。」他上前握住起軒的手臂,把起軒張口欲說的話堵了回去:「你認為你的解釋,現在有誰聽得進去呢?走吧!」映雪並不關心柯家三人的離去,她只是雙眼發直的呆站在原地,只是徹底被樂梅剛才的反應擊潰了。

  原來,柯士鵬的兒子所說的那些相見與私會,都是真的!原來,她以全副生命和心血寶愛的女兒,竟然瞞著她做出那等違失閨秀身分的事來,而且,對方的父親還殺了她的父親……這天中午,映雪不吃午飯,亦不理眾人的勸慰,逕自拉著女兒關入自己臥房內,對著亡夫的靈牌長跪不起。她不言不語,不斥不罵,甚至也不哭,整個人像一株千年冷松,仿佛雙膝已在地上生了根。身後,樂梅低著頭跪著,慚愧、悔恨又擔憂的淚水紛陳了一臉。

  「娘,您別這樣!我寧願您打我罵我,也好過您對我不理不睬。娘,求求您跟我說話……」

  映雪直視著亡夫的牌位,木然而冰冷的打斷女兒:「你叫我說什麼?我能說什麼?事實明擺在眼前!你這等放浪形骸,不知羞恥的行為,證明我十八年來的苦心孤詣已毀於一旦!我太對不起你爹了!你不要跟我說話,就讓我一個人靜靜的向你爹懺悔吧!」

  一席話聽得樂梅心如刀割,禁不住把母親緊緊一抱,痛聲哭喊:「不要不要嘛!我求求您聽我說,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柯家的人。那次去看面具舞遇見他,純粹是一種巧合,接下來那兩次,也都是他突然間就冒出來,我根本是處於被動的。我……我曉得我處理得很糟,可從頭到尾,我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主動,這一點請您一定要相信我呀。」

  映雪心中微微一軟,終於回過頭來望著哭泣的女兒,語氣裡揉進了痛惜:「好,你不知道他的身分,你完全被動,可他這樣三番兩次的找機會接近你,這份處心積慮,已經昭然若揭了。說得難聽點,他分明就是在勾引你!一個莊重的好女孩兒,是應該如此輕易撤防,如此輕率大意,甚至如此輕易上勾嗎?」

  這一席話又逼出了樂梅更多的淚水,除了對自己的責備,還有對母親的歉意,更有對那人的怨恨。

  「不應該!不應該!我一開始就犯了大錯,千不該萬不該去看什麼面具舞……」她掩住臉,泣不成聲。「哦,如果我從沒遇見那個人就好了。」映雪靜靜注視著女兒,心裡那份軟意如漣漪,一圈圈的擴大,最後覆蓋住了原本的怒潮。

  「女兒,」她疼憐的握著樂梅的手,不覺酸楚起來,聲音也有了淚的成分:「當我失去你爹之後,若問我之所以還活在世上的理由,這個理由就是你!除了給你一份完整的母愛,我還要替你爹來關注你、保護你,這樣如臨深淵、如履薄冰的心情,你懂嗎?」

  「我懂!我怎麼不懂!」樂梅含著淚頻頻點頭。「雖然我從小就沒有爹,可您從不讓我感覺任何欠缺。這麼多年來,您省吃儉用,克扣自己,而我身上穿的戴的卻一樣不少。我知道您把我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,我都知道的!」

  「對!因為我要你是最完美的,一站出來,就讓所有的人都刮目相看,他們會說,儘管袁懷玉年紀輕輕便不幸過世,可他留下的一對孤女寡婦是如此爭氣,一點兒也不曾辱沒了他!我要你成為你爹的驕傲,也成為我的驕傲!」

  說到這裡,映雪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。樂梅反而不哭了,她緊緊咬著唇,定定的說:「我不會辜負您和爹的!這一次請您原諒我,我發誓,類似的事往後再也不會發生了。從今以後,我若是再見柯起軒一面,或是跟他說一句話,我就不是人!」

  可是起軒卻不能不再見樂梅,而萬里也不能不幫他出主意。「病人多半是這樣的,」他對著反復遊走的起軒下了一個結論:「對於大夫的指示左耳進右耳出,給他開了藥方嘛,又不好好吃,等鬧到不可收拾了,他又來找你了。」

  「我不是病人,我是小人!」起軒痛苦的喃喃自語:「怎麼辦?她現在肯定認為我是個惡劣、卑鄙、齷齪、陰險、混蛋又可恨的小人!」

  萬里聳了聳肩:「那也沒法子呀,假如我是她,我也會認為你是個惡劣、卑鄙、齷齪……你剛剛還說什麼來著?」

  起軒終於停下徘徊的腳步,氣急敗壞的大嚷:「別管我說什麼了,反正我不是那種人,我不是!」

  但對樂梅來說,恐怕就是!他絕望的想起她含恨離去的表情,又開始倉惶的走來走去。

  「不行不行,我得再設法見見她,我必須向她道歉,向她解釋,而且得越快越好……」他忽然一把扯住萬里,焦急的說:「快幫我想想,我有什麼機會可以見到樂梅?最近有什麼節慶日子沒有?有沒有啊?哦,現在我急得腦子裡裝滿了漿糊。」

  萬里十分同意的點點頭。

  「我看現在你的腦子裡真的只有漿糊!就算你故技重施,再見到袁樂梅,你以為她還會追著你還東西,或是驚喜得目瞪口呆?老兄,西洋鏡已經拆穿啦,記得嗎?據我的判斷,她可能只有兩種反應,要不尖叫,要不就給你一耳光。在那樣的情況下,我想你是沒有什麼機會開口道歉的,更別提解釋了。」

  他說的是三分真話,七分戲謔,可是起軒卻聽得很專心,末了還一直點頭。「對對對,所以地點很重要,得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,不受旁人干擾的地方,這樣我才有可能暢所欲言,可是什麼地方好呢?什麼地方好呢?」

  起軒那副傍徨思索的模樣可讓萬里愣住了。看樣子,他的老朋友真的是病人膏肓,無藥可救啦,他有點受不了的拍拍起軒的肩:「喂,我說……」

  「有了有了!」起軒眼中忽然一亮。「我知道她家附近有個普寧寺,後面的小山坡看來挺荒涼的,應該沒什麼人去。對!就選在那兒好了!可是,」他的眼神又黯了下來。「可是我怎麼樣能把她弄到哪兒去呢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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