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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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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唔,」翠薇含混的哼了一聲:「她問你在忙些什麼?」看著他,她忽然說:「雲樓,你忘恩負義!」 「嗯?」雲樓皺了皺眉。 「你看,我姨媽待你可真不壞,就說當初反對你和涵妮的事,人家也不是出於惡意的,是沒辦法呀!再說你生病的時候,姨媽天天守在你床邊,對親生兒子也不過這樣了,她是把對涵妮的一份感情全挪到你身上來了,而你呢,搬出來之後,十天半月都不去一下,你想想看,對還是不對?」 雲樓愣了愣。生病的時候,那是在乍聽到涵妮噩耗之後,他曾昏倒在街頭,被路人送進醫院裏。接著,就狠狠的大病了一場,發高熱,昏迷不醒,那時,確實是雅筠衣不解帶的守在病床前面。不止雅筠,還有翠薇,每當他狂呼著涵妮的名字,從夢中驚醒過來,總有只溫柔的手給他拭去額上的冷汗,那是翠薇。後來,當他出了院,住在楊家調養的時候,有個女孩一天到晚說著笑話,把青春的喜悅抖落在他的床前,那也是翠薇。 忘恩負義!與其說他對雅筠忘恩負義,不如說他對翠薇負疚得更深。凝視著翠薇,那個穿著一身紅衣服,冒雨來訪的女孩!他忽然想起涵妮在海邊對他說過的話了。當一個泡沫消失的時候,必有新的泡沫繼之而起。她那時是否已預知自己即將消失,而暗示希望翠薇能替代自己?他想著,不禁對著翠薇呆住了。「怎麼了?」翠薇笑著問:「發什麼呆?」 雲樓醒悟了過來,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他說: 「我在想,你是對的,我該去看看楊伯伯楊伯母了,只是,那兒讓我……」 「觸景傷情?」翠薇坦率的接了口。 雲樓苦笑了一下。翠薇脫掉了大衣,在室內東張西望的走了一圈,然後停在畫架前面,她對那畫像凝視了好一會兒。然後,她來到書桌前面,俯身看著雲樓的設計圖,推開了設計圖,在書桌的玻璃板底下,壓著一張涵妮的鉛筆畫像,畫得並不很真實,不很相像,顯然是涵妮死後雲樓憑記憶畫的。在畫像下面,雲樓抄錄了一闋納蘭詞: 「淚咽更無聲,止向從前悔薄情, 憑仗丹青重省識,盈盈,一片傷心畫不成。 別語忒分明,午夜鶼鶼夢早醒, 卿自早醒儂自夢,更更,泣盡風前夜雨鈴。」 翠薇不太懂得詩詞,但她懂得那份傷感,抬起頭來,她凝視著雲樓,率直而誠懇的說: 「別總是生活在過去裏,雲樓,過去的總是過去了,你再也找不回來了。」雲樓望著翠薇,一個好女孩!他想。如果當初不認識涵妮,恐怕一切都不同了。而現在,涵妮是那樣深的嵌進了他的靈魂和生命,他只有在涵妮的影子裏才能找得到自己。 「你不瞭解,翠薇。」他勉強的說。 「我瞭解,」翠薇很快的說,深深的看著他:「涵妮是讓人難以忘懷的,是嗎?不止你,就是我,也常常不相信她已經死了,總覺得她還活著,還活在我們的身邊。」她的眼睛裏閃著光采,有份令人感動的溫柔。「你不知道她……她有多好!」 「我不知道?」雲樓啞然失笑的問,用手拂去了翠薇額前的短髮,然後他驚覺的說:「你的頭髮濕了,去擦擦乾吧,當心受涼。」 「沒關係,」翠薇滿不在乎的說:「我倒是想要一杯開水。」 「開水?」雲樓歉然的說:「我來燒一點吧!」 「算了,我來燒。」翠薇說,笑了笑,男人!天知道他是怎樣生活的!她在室內找了半天,才在一堆顏料和畫布中間找到了一個髒兮兮的電開水壺,壺蓋上又是灰塵又是顏料。她拿去洗乾淨了,灌滿水,拿到屋裏的電插頭上插了起來。環視著室內,她笑著說:「這麼髒,這麼亂,虧你能生活!」 出於本能,她開始整理起這間零亂的房間來,床上堆滿了髒衣服和棉被,她折疊著,清理著,把地上的廢紙和破報紙都收集起來,丟進字紙簍。雲樓看著她忙,又想起了涵妮,似乎所有女性的手,都有一個共同點,就是使男性安適。 「再過幾天,就是耶誕節了。」翠薇一邊收拾一邊泛泛的說著。「唔。」雲樓應了一聲。 「記得去年你幫我佈置耶誕舞會的事嗎?今年還有沒有情緒?姨媽說,假若我們高興,她可以把客廳借給我們,讓我們好好的玩一玩。怎樣?你可以請你學校裏的同學,男的女的都可以,我也有一些朋友,每年都在我家瘋的,拉了來,我們開一個盛大的舞會,好不好?」 雲樓沉思著沒有說話。 「怎樣呢?雲樓?姨媽說,因為涵妮的緣故,家裏從沒有聽過年輕人熱鬧的玩樂聲,她希望讓家裏的空氣也變化一下。假若你同意,我們就到姨媽家去商量商量。」 雲樓凝視著翠薇。「這是你來的目的?」他問。 「噢,雲樓!」翠薇拋掉了手中的掃帚,直視著雲樓,突然被觸怒了,她瞪著眼睛,率直的說:「是的,這是我來的目的!別以為姨媽真想聽年輕人的笑聲,她是為了你,千方百計的想為你安排,想讓你振作,讓你快樂起來!你不要一直陰陽怪氣的,好像別人欠了你債!姨媽和姨父待你都沒話可說了,姨媽愛屋及烏,涵妮既去,她願意你重獲快樂,世界上還有比姨媽更好的人嗎?而你搬出來,躲著楊家,好像大家都對不起你似的!你想想看,你有道理沒有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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