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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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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23 喬書培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小木屋裏。 采芹已經走了四天了。對書培而言,這四天像是四個漫長的世紀。早上起床,她不在身邊,中午回家,她不在家裏,晚上,是空落落的小屋盛著滿滿的一屋子寂寞。奇怪,以前她在的時候,他並沒有特別感受到她的存在。她忙起來的時候,也經常從早到晚不在家,但是,他總知道她會回來,總感覺到她的氣息,充滿在小屋的每個角落。而現在,她走了,再也不回來了,他在一天比一天加深的痛苦中去衡量自己對她的愛,在那椎心的刺痛裏迷失,而在那發瘋般的想念裏被折磨得快病倒了。 這個晚上,他就又一個人孤獨的坐在小屋裏,燃起一支煙,品茗著自己的寂寞。許多時候,他總幻覺有人敲門,幻覺她在外面輕呼著他的名字,當他跳起來去開門的時候,門外卻一無所有。他認為,自己已經快得神經病了。從認識以來,采芹離開過他很多次,卻從沒有一次這樣讓他苦惱悲切得像個瀕死的人。關若飛,那個響噹噹的人物!他咬牙回思著關若飛的一切,他深吸著氣。喬書培,你輸了!那個關若飛比你好一百倍,一千倍,一萬倍……而你又對采芹那麼挑剔,那麼殘忍,難怪采芹變心……他跳起來,用拳頭一拳對牆上捶去,那木屋整個都震動起來了。 他苦惱的把背脊貼在牆上,仰頭望著屋頂。天哪,采芹,你回來吧!如果我還能補救我的過失……我會用加倍的愛心來對你,我再不挑剔,再不殘忍,再不對你說刺心的話了……采芹,你回來吧!他把身子轉過來,把頭抵在牆上,采芹,我想你,想你,想你……想得快發瘋了,你回來吧!不不不,她不會回來了。他刻骨的想了起來;她再不是負氣而去,她是真真正正的離開他了,她有了另一個開始,另一個男人! 他忽然聽到有腳步聲走上樓梯,他驚覺的豎起耳朵,屏住了呼吸,那腳步聲走上陽臺了,走向小屋了……可能嗎?她回來了!可能嗎?她聽到他心底對她的呼喚了!可能嗎?有心靈感應通達了她,許多小說裏都寫過的,她回來了!他回過身子,靠在牆上,睜大了眼睛,死死的盯著那房門,他的心臟像擂鼓似的狂鳴,震得他的耳鼓都在響,他搖搖頭,有敲門聲嗎?有嗎?「砰砰砰!」敲門聲真的響了起來。 他驚跳,動也不敢動。「幻想」又來欺騙他了。 「砰砰砰!」敲門聲又響了起來。 他滿頭冷汗,仍然動也不動。 「書培!」門外在輕喚著,那女性的、溫柔的聲音!她回來了!她回來了!「書培,你不在家嗎?」 我在!我在!我在!他心中狂叫,直衝到門口去了,一把打開房門,他狂喜的喊:「采芹……」 「噢!」門外的女孩笑靨如花,兩個小酒渦在頰上閃動。「對不起,不是采芹,是燕青。讓你失望了!」 他往屋裏退了兩步,他的臉色一定很嚇人,因為燕青頓時收住了笑,伸手要去扶他:「你怎麼了?」她驚呼著:「你病了而不看醫生嗎?你蒼白得像個死人!」 「我沒什麼。」他掙扎著說,退到房間裏,在椅子上跌坐下來。那張圓形的大籐椅,采芹在士林買回來的。她每次受了委屈,就把自己蜷縮在這張椅子裏。他痛楚的蹙起眉頭,為什麼你要給她委屈受?她在的時候,你只會欺侮她,冤枉她,責難她……她奔波著為殷振揚還債,你卻咬定她迷失墮落。她為什麼不把殷振揚的事告訴你呢?她不敢啊,傻瓜,你那樣自命清高,她怎敢說出來!她怕你啊,她一直像只受傷的小麻雀,像防風林裏那隻小麻雀…… 「你坐好,我去給你倒杯水來。」燕青嚷著,往廚房裏跑,接著就叫了起來:「怎麼?你家連開水都沒有!」 「哦,」他回過神來:「我忘了燒。」 燕青從廚房裏出來了,又是笑靨迎人的。 「沒關係,我來幫你燒。」她走過來,仔細的看看那小屋,又仔細的看看他,歎了口氣。「你怎麼把房間弄得這麼亂七八糟,你自己也是,你幾天沒刮鬍子了?真是越來越有藝術家氣概了!你知不知道,你已經一連兩次沒去幫我爸爸工作,我老爸很關心你,以為你生病了!」她俯頭更仔細的看他:「你是不是生病了?」 「沒有。」他悶悶的回答。「沒有?」她挑高了眉毛,眼中閃著光。「你明明生病了,而且病得很厲害,這種病的名字叫『相思病』!是一種心形細菌造成的,那細菌會慢慢的侵蝕人體,從骨頭吃到內臟,從內臟吃到肌肉,最後,把整個人都化成飛灰……啊啊,這是種很可怕的病,幸好不傳染!」 他想笑,但是他笑不出來。 燕青不再理他。她去廚房燒了開水,泡了兩杯茶,把茶端到客廳來,她遞給書培一杯,自己拿了一杯。然後,她拖了一張椅子,坐在書培的對面,收起了那副調皮的笑容,她一本正經的說:「我們來談談采芹,好不好?」 他把頭轉開,皺攏眉頭。 「你知道她走了,還談她幹什麼?」 「是的,我知道她走了。陳樵都對我說了,她跟一個彈電子琴的──那人叫什麼名字?」她忽然問。 「關若飛。」他機械化的回答。 「哦,關若飛。」她點點頭。「據說,是采芹和關若飛戀愛了,你們三個居然面對面的攤牌了,然後,你把采芹『移交』給了關若飛。是嗎?」 書培的眉頭蹙得更緊了。 「你一定要談這件事嗎?」他陰鷙的問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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