蒼天有淚(36)_瓊瑤

三六

　　「我找刀！我去一刀殺了他！」她兩眼狂熱，聲音激烈：「機會難得，下次再見到他，不知道又是什麼時候！我去殺了他，我給他償命，妳照顧弟弟妹妹！」說完，轉身就跑。

　　雨鳳心驚肉跳，攔腰一把抱住她。

　　「不行！妳不許去——」

　　雨鵑拚命掙扎：「妳放開我，我一定要殺了他！我想過幾千幾萬次，只要給我碰到他，我就要他死！現在，他在待月樓，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，我只要一刀刺進他的心臟，就可以給爹報仇——」

　　「妳瘋了？」雨鳳又急又心碎：「外面人那麼多，有一半都跟展家有關係，怎麼可能讓妳得手？就是金銀花，也不會讓妳在待月樓裡殺人，妳根本沒有機會，一點機會都沒有——」

　　「我要試一試，我好歹要試一試——」雨鵑哀聲大喊。

　　雨鳳心裡一陣劇痛，喊著：「妳別試了！我已經不想活了，妳得照顧弟弟妹妹——」

　　雨鵑這才一驚，停止掙扎，抬頭看雨鳳。

　　「妳說什麼？」

　　「我不想活了，真的不想活了——」

　　雨鵑跺腳：「妳不要跟我來這一套，妳不想活也得活！是誰在爹臨終的時候答應爹，要照顧弟弟妹妹？」她吼到雨鳳臉上去：「我告訴妳！妳連不想活的資格都沒有！妳少在這兒頭腦不清了！報仇，是我的事，養育弟妹，是妳的事！我們各人幹各人的！我走了！」她掙脫雨鳳，又向門口跑。

　　雨鳳飛快的追過去，從背後緊緊的抱住她。

　　「我不讓妳去！妳這樣出去，除了送死，什麼便宜都佔不到——妳瘋了！」

　　姐妹兩個正在糾纏不清，金銀花一掀門帘進來了。看房間裡翻得亂七八糟，東西散落滿地，姐妹兩個還在吵來吵去，生氣的大嚷：「妳們姐妹兩個，這是在幹什麼？」

　　雨鵑喘著氣，直直的看著金銀花，硬邦邦的說：「金大姐，對不起，我必須出去把那個王八蛋殺掉！我姐和我的弟妹，託妳照顧了！妳的大恩大德，我來生再報！」

　　金銀花稀奇的睜大眼睛：「赫！妳要去把他殺掉？妳以為他是白痴？站在那個大廳裡等你去殺？人家早就走掉了！」

　　雨鵑怔住。

　　「走掉了？」她回頭，對雨鳳跺腳大喊：「都是妳！妳攔我做什麼？難道妳不想報父仇嗎？難道妳對他們展家動了真情，要哥哥弟弟一起保護嗎——」

　　雨鳳一聽而鵑此話，氣得渾身發抖，臉色慘白。瞪著雨鵑說：「妳——妳——妳這麼說，我——我——」

　　雨鳳百口莫辯，抬頭看著房中的柱子，忽然之間，一頭就對柱子撞去。

　　金銀花大驚，來不及阻攔，斜刺裡一個人飛竄過來，攔在柱子前面。雨鳳就一頭撞在他身上，力道之猛，使兩人都摔倒於地。

　　金銀花定睛一看，和雨鳳滾成一堆的是雲飛。阿超接著撲進門來，急忙攙起雲飛和雨鳳。

　　雲飛被撞得頭昏眼花，看著這樣求死的雨鳳，肝膽俱裂。心裡，是滾鍋油煎一樣，急得六神無主。還來不及說什麼，雨鳳抬眼見到他，就更加激動，眼神狂亂的回頭大喊：「雨鵑，妳去拿刀，我不攔妳了！走了一個，還有一個，妳放手幹吧！」

　　金銀花忍無可忍，大喊一聲：「你們可不可以停止胡鬧了？這兒好歹是我的地盤，是待月樓耶！你們要殺人要放火要發瘋，到自己家裡去鬧，不能在我這兒鬧！」

　　金銀花一吼，姐妹倆都安靜了。

　　雲飛就上前了一步，對金銀花深深一揖。

　　「金銀花姑娘，真是對不起，今晚的一切損失，我都會負擔。我和她們姐妹之間，現在有很深很深的誤會，不知道可不可以讓我向她們解釋一下？」

　　金銀花還沒有回答，雨鳳就急急一退。她悲切已極，痛恨巳極的看著雲飛，厲聲的問：「我只要你回答我一句，你姓展還是姓蘇？」

　　雲飛咬咬牙，閉閉眼睛，不能不回答：「我告訴過妳，我還有一個名字叫雲飛——」

　　雨鳳凄厲的喊：「展雲飛，對不對？」

　　雲飛痛楚的吸了口氣：「是的，展雲飛。可是，雨鳳，我騙妳是因為我不得不騙妳，當我知道雲翔做的那些壞事以後，我實在不敢告訴妳我是誰，那天在山上，我已經要說了，妳又阻止了我，叫我不要說——」

　　雨鳳悲極的用手抱著頭，大叫：「我不要聽你，不要見你！你滾！你滾！」

　　金銀花大步的走上前去，把雲飛和阿超一起往門外推去。

　　「對不起！她們蕭家姑娘的這個閒事，我也管定了！你，我不管你是蘇先生還是展先生，不管你在桐城有多大的勢力，也不管你什麼誤會不誤會，雨鳳說不要聽你，不要見你，就請你立刻離開我們待月樓！」

　　雲飛還要掙扎著向裡面走，阿超緊緊的拉住了他。對他說：「我看，現在你說什麼，她們都聽不進去，還是先回去，面對家裡的問題吧！」

　　雲飛那裡肯依，可是，金銀花怒目而視，門口保鏢環伺，鄭老闆在外面踱步。一切明擺在面前，這不是談話的時候。他無可奈何，心亂如麻，雙眼哀傷的看著雨鳳，茫然失措的被阿超拉走了。

　　雲飛和阿超一去，金銀花就走到兩姐妹身邊，把姐妹二人，一手一個的擁住。

　　「聽我說！今天晚上，為了妳們姐妹兩個，我關上大門，不做生意了！鬧成這個樣子，我都不知道我的待月樓，會不會跟著你們兩個遭殃！這些也就不管了，我有兩句知心話跟妳們說，我知道妳們現在心裡有多恨，可是，那展家財大勢大，你們根本就鬥不過！」

　　雨鵑激動的一抬頭：「我跟他拚命，我不怕死，他怕死！」

　　「妳這樣瘋瘋癲癲，能報什麼仇？拚命有什麼用？他真要整妳，有幾百種方法可以做，管保讓妳活不成，也死不了！」

　　雨鵑昏亂的嚷：「那我要怎麼辦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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