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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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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看你不是愛情不來兮無可奈何,」杜沂望著充滿了青春氣息的女兒,竟然也冒出一句俏皮話:「你是愛情太多兮,應接不暇!」 湘怡噗哧一聲笑了出來,嘉齡瞪圓了眼睛,鼓著腮,抗議的喊:「爸爸!什麼話嘛!」喊完,禁不住也笑了。 飯桌上的空氣頓時輕鬆了起來,剛剛那一陣小小的尷尬已經過去了。吃完飯,阿珠撤去了碗筷。 湘怡走進客廳,扭開唱機,放上一張水上組曲,音樂琳琳朗朗的流瀉出來,縈繞於初夏的夜色裡。小茶几上的玫瑰放著幽香,花園裡的蟲聲唧唧。夜,永遠有著它神秘的、難解的魔力,會使溫馨的更加溫馨,而寂寞的更加寂寞。水上組曲、韓德爾、巴哈、貝多芬、托斯卡尼尼、海飛滋、門德爾松──湘怡不知道自己在胡亂的想些什麼,而夜卻在音樂家的音符下滑過去了。 深夜,一家人全睡了。也可能有人在無眠的挨著長夜,但,最起碼,這幢住宅靜得沒有絲毫聲息。湘怡倚著臥室的窗子,靜靜的坐著,她聽到院子裡樹葉墜地的聲音,巷口餛飩擔敲梆子的聲音,以及遠處屋頂上一隻夜遊的貓在呼喚的聲音──只是沒有嘉文回家的聲音。她膝上放著一件未完工的嬰兒服裝,卻無心於針線。時間在期待中變得特別滯緩,思慮卻相反的在每一秒中裡紛至沓來。他到何處去了?會不會出了事?車禍?生病?還是流連於某種場合樂而忘返?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,終於,大門有了動靜。湘怡凝神傾聽,鑰匙在鎖孔中轉動,大門開而又闔。是的,嘉文回來了。她聽到了腳步聲踩在花園的碎石子路上,放下了嬰兒衣服,她從椅子裡跳了起來,看看手錶,已經一點多鐘。免得驚醒老人起見,她輕悄而迅速的走進客廳,打開客廳通花園的玻璃門。嘉文果然站在門外,月光下的臉色顯得蒼白,一向清亮的眼睛晦暗而疲倦。 「怎麼這樣晚回來?」湘怡低低的問,沒有等答覆,就又催促的說:「快進來,不要吵醒了爸爸和嘉齡。」 嘉文一聲不響的走進臥室,把領帶從脖子上扯下來,拋在床上,身子就沉重的倒進椅子裡。湘怡小心的看了他一眼,那佈滿紅絲的眼睛和氣色不佳的臉龐,他遭遇到什麼不如意的事了?走過去,她輕輕的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,立即吃驚似的說:「你冷了,這麼晚回來,應該多帶件衣服。」 「我不冷,還熱得很呢!」嘉文有些煩躁的用手抹抹臉。 「晚上到那裡去了?」湘怡柔聲的問,怕過分追問他的行蹤會使他不高興。 「有朋友請吃晚飯!」嘉文簡單的說。 吃晚飯?吃晚飯又何至於吃到半夜一點鐘!但是,湘怡不想再追問下去,男人有自己的世界和自由,她不願成為一個干涉丈夫一舉一動的妻子,許多失敗的婚姻就由於妻子過分嘮叨和專權。不過,等待和擔心的滋味實在不太好受,她走開去整理床鋪,一面說: 「以後晚回家,先打個電話給我好不好?免得我著急。」 「急什麼呢?」嘉文打了個哈欠,淡淡的說:「又不是小孩子會迷路!」 湘怡不再多說什麼,鋪好了床,她回過頭來問: 「要不要洗個澡再睡?我去幫你燒洗澡水,這麼晚別叫阿珠了,她一天工作也怪累的。」 「洗澡倒可不必,」嘉文精神不佳的揉了揉額角:「有吃的東西沒有?我餓得要命!」 想必那位請吃飯的朋友不夠慷慨。湘怡急忙說: 「有,有。我幫你留了一碟炒肉絲,沒有湯,這樣吧,給你下一碗肉絲麵好不好?」 「好吧,什麼都行!」 湘怡躡手躡腳的到了廚房,幸好煤球爐還有餘火,加上兩塊炭,她用最快的速度作了一碗麵出來。端到臥室裡,嘉文看來已經十分不耐了。 「等不及了?」湘怡笑著問:「沒辦法,火一直上不來。趕快吃吧!」 嘉文坐在桌子旁邊,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,湘怡把椅子搬到他身旁,津津有味的看他吃。她喜歡看他饑餓的樣子,就像許多母親喜歡看孩子的饕餮一樣。嘉文把一碗麵狼吞虎咽的吃完了,精神立即振作了許多,心情也開朗了,用手巾擦了擦嘴,他滿意的抬起頭來,望著坐在一旁的湘怡。 燈光下,湘怡的臉沉靜秀氣,眼睛柔情脈脈,他的良知一動,有些為自己的晚歸抱歉起來。 「湘怡,」他凝視著她,溫存的說:「你真好。」 一句沒有粉飾的,直截了當的評語,卻使湘怡一陣心跳而臉紅了。站起身來,她步到嘉文身後,把兩隻手搭在他肩膀上,低低的說:「只要你喜歡我,我就心滿意足了,嘉文。」 嘉文被那深情款款的語氣所感動了,回轉身子,他摟住了湘怡的腰,後者那藏在睡袍下的臃腫身段更提醒了他,對一個孕婦來講,深宵等門一定太疲倦了。他歉疚的,帶著些稚氣的激動說:「以後我一定不這麼晚回家,湘怡,你猜我到那裡去了?本來我不想告訴你的,但是你這麼好,我不能對你隱瞞,我是──」 湘怡一把握住了嘉文的嘴,用一對受驚的眸子瞧著他,緊張的說:「別講!嘉文,如果你去了什麼壞地方,還是不要告訴我吧!我寧可不聽!」 「不過,」嘉文掙開了湘怡的掌握,固執的說:「我一定要告訴你,要不然我會睡不著覺。湘怡,我對不起你,讓你這麼晚還為我等門,而我卻──卻──在外面荒唐,我是受了魔鬼的引誘!──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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