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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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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從有人類開始,」雅真低聲的說:「沒有人能逃得過感情的煩惱。」閉上眼睛,她嘆了口長氣:「那個紀遠已經走了,我現在比較瞭解可欣為什麼會愛紀遠了,那確實是個奇特的孩子。杜沂,她已經夠痛苦了,別逼她吧,時間可以改變許多東西,我們何不等待一段時間呢?說不定一切又會變回頭呢!」 杜沂苦笑了一下,站起身來,他知道一切都過去了,嘉文不會再獲得唐可欣,他在她眼睛裡看到了震動靈魂的那種愛情──而這愛情不屬於嘉文。轉過身子,他落寞的說: 「好吧,讓時間去轉變一切!我走了,雅真!」 「等一等,杜伯伯!」一個輕輕柔柔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來,他有些驚奇的回過頭去,屋角處,那個不被人注意的、安安靜靜的女孩子走了過來,兩條長辮子悠閒的垂在胸前。 「我跟您一塊兒走,我想去看看嘉齡和嘉文。」 「哦?」杜沂有兩秒鐘的神思恍惚,這個少女身上有著什麼特殊的東西?那樣寧靜安詳,與世無爭。他奇怪自己怎麼從來沒有注意過嘉文那年輕的一群中,有這樣一個出色的女孩子。 「當然,好的,好的。」他一迭連聲的說:「我們走吧!」 和雅真說了再見,杜沂和湘怡走出了唐家的大門。杜家和唐家距離得並不太遠,杜沂提議散步走了去。黃昏的風柔和的吹拂著,落日在巷子的盡頭沉落,彩色斑斕的雲層飄浮變幻,幾隻晚歸的鴿子在天際翻飛,找尋它們的歸巢。杜沂凝視著身邊那纖小的少女,一件無袖的白襯衫,一條藍布的裙子,簡單的衣著襯托著一張輕靈秀氣的臉龐。 「你住在那兒?」他問。 「廈門街。」 「和父母在一起?」 「不,父母在大陸沒出來,我跟哥哥嫂嫂住。」 「哦?」杜沂望望那洗敗了的衣服領口,那哥哥和嫂嫂一定相當疏忽。「我記得你,」他說:「你常和嘉文他們一塊兒玩的,是嗎?」 「我和可欣是同學,」她抬起眼睛來,很快的掃了杜沂一眼:「很久沒有看到嘉文了,他好嗎?」 杜沂腦子裡靈光一閃,突然想起來了。嘉文受傷的時候,有個女孩子常在他床邊一坐數小時,默默地不大說話,也不引人注意,那就是湘怡。他心情猛的振作了,有種模糊的預感使他興奮,他搖搖頭,深思的說: 「不,他的心情很壞,或者,年輕的朋友們常來走走,會讓他振作一些。」 湘怡再望了杜沂一眼,她的眼光智慧而含蓄,帶著點探索的意味。杜沂坦白的回望著她,「喜愛」和「鼓勵」都明顯的寫在他的眼睛裡。湘怡不再說話,垂下了頭,她凝視著地下落日的影子,一層薄薄的紅暈在她面頰上散佈開來。 到了杜沂家裡,嘉齡已經出去了,嘉文躲在他的房間裡蒙頭大睡。杜沂直接走到嘉文門口,敲了敲門,說: 「嘉文,有朋友來看你。」 「誰?」嘉文在屋裡悶悶的問。 杜沂推開了房門,示意湘怡進去。湘怡有些不安,猶疑的站在房門口,杜沂鼓勵的說: 「進去吧,你們年輕人談談,我去叫阿珠給你們調兩杯檸檬水來!再有,你今晚就留在我們這兒吃晚飯吧!」 湘怡遲疑的跨進了屋裡,房門在她身後闔攏了。她侷促的對室內望去,一間零亂不堪的屋子,一個潦倒不堪的男人。嘉文正從床上坐起來,驚訝而狼狽的望著湘怡,因為天氣太熱,他赤裸著上半身,連汗衫都沒有穿。他慌亂的翻著被褥,找尋他的衣服,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,湘怡不聲不響的走了過去,從地板上拾起一件襯衫,遞到他的面前,輕聲的說: 「你是在找這個嗎?」 嘉文接過了衣服,惶惑的望著湘怡,後者的面頰上漾著紅暈,清澈的眼睛柔情似水,用一副充滿了關懷、憐憫、和深情的神色注視著他。他覺得一陣激蕩,又一陣淒楚。凡陷在痛苦中的人,都渴望被瞭解和同情,他也是這樣。而當瞭解和同情來臨的時候,卻又往往倍感傷懷。他的喉嚨哽塞了。 「你從她那兒來的,是嗎?」他問。 「是的。」她答。把她的手溫暖的壓在他的肩膀上:「那一切都讓它過去吧,不管世界變成什麼樣子,人總得好好的活著,是不?」 「活著──為什麼呢?」嘉文無助的問。 「為許許多多東西,或者,就為了生命的本身,人必須對自己的生命負責。何況,還有那麼多令人可喜的事情呢!約翰克爾的茶與同情,葛麗斯凱莉的後窗,最近全是好電影!天氣又那麼晴朗──蜷伏在床上才是浪費生命呢!」 嘉文用一對懷疑而困惑的眼睛望著她。 「或者──」湘怡紅著臉說:「你願意請我看一場電影?」 「你──有興趣?」嘉文猶疑的問。 「怎麼會沒有?」 「那麼──」嘉文頓了頓:「晚上去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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