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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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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整一個時辰,銀姑沒有和石榴花講話,當石榴花勘察這石牢時,她只是默默旁觀,等石榴花放棄之後,她卻站起身來,也到各處去巡看,石榴花望著她,忍不住說: 「罷咧,毫無機會的!」 銀姑望望她,石牢中有一盞油燈,燈光下,石榴花周身穿紅,也像一團小小的火焰,那眼光在燈光之下看來,已無白天的凶霸之氣。銀姑竟對她生出一份難言的好感來,也放棄了努力,在屋子的另一角坐了下來。石榴花打量著她,她也打量著石榴花,彼此默默的對望著。 好久好久,銀姑終於說: 「你看他們把咱們捉來幹嘛?」 石榴花聳了聳肩。「為財,咱們跑江湖的也沒財,剩下來的,就是為色了。」她冷冷的說,望了銀姑一眼:「只怪你的臉蛋兒長得太好!」 「罷喲,你的臉蛋兒才好呢!」 這簡直是在彼此標榜了,石榴花忍不住噗哧一笑,就把臉扭向了一邊。銀姑也莫名其妙的臉紅了。在這石室中,被一同囚禁,共患難的心已不知不覺的把那份仇意給趕走了。 「你放心,」銀姑說:「我爹和哥哥一定會來救咱們的。」 「我爹和哥哥們也會來的。」石榴花說。 「只怕他們……」銀姑沒說完她的話,石榴花卻已瞭解了,只怕他們彼此已拚得你死我活,顧不得她們了。也怕他們也已為暗器所傷,無法救她們了。那麼,後果就不堪設想了。她悶住了,把下巴擱在膝頭上,她望著燈火出神,銀姑也默然不語了。 石室中好靜,好無聊,燈火靜靜的燃燒著。 實在太靜了,實在太無聊了。石榴花拾起一塊石頭,用來敲擊著石牆,像擊筑一般,突然唱起歌來: 「力拔山兮氣蓋世,時不利兮騅不逝,騅不逝兮可奈何?虞兮虞兮奈若何!」 這次,輪到銀姑「噗哧」一聲笑了。說: 「你以為你是項羽嗎?」 「被關在這石室裡,無技可施,可不像項羽嗎?」石榴花豪放的說,一股男兒氣概。 「你是項羽,我可不是虞姬呀!」銀姑說,也忍不住的唱了起來: 「大風起兮雲飛揚,威加海內兮歸故鄉,安得勇士兮守四方?」 「嗨,你知道嗎?」石榴花說:「你的歌實在唱得挺不錯的!」 「你唱得更好!」銀姑說。 這又在彼此標榜了!這次,兩個人都同時笑了起來。石榴花和銀姑,都是自幼沒有姐妹,只有哥哥,生活在男人之間。在表面上,都有男兒那份豪放之氣,在潛意識裡卻也都有女兒家那份柔情。這時,那女兒家心性就都在逐漸抬頭了,兩人相對,都有一種親切的、知遇的和彼此欣賞的感覺。女性的心胸深處,向來有一處最柔軟與最易感的地方,在這種共甘苦,同患難的時候,那柔軟與易感之處就被觸動了。何況,自古惺惺相惜,英雄識英雄,就像銀姑曾唱的歌: 「論知心英雄對愁,遇知音英雄散愁!」 這就是她們「對愁」的時刻,也是她們「散愁」的時刻。兩人心裡都明白,如果那黑煞星真要侵犯她們,而救援不至,她們是勢必拚命至死。那麼,「死」在目前,還追究什麼以往!她們都暗暗決定,在這一刻,關於她們長一輩之間的恩怨,還是暫時拋諸腦後吧!「對了,」石榴花說:「你今天在台上唱的是元曲中的一段嗎?」 「是的,我改動了幾個字。」 「你自幼習的元曲嗎?」 「是的,你呢?」銀姑問。 「也學過,小時候爹請了個師傅來教,沒學全,我沒有長性兒,學刀劍還行,學曲子就總是丟三忘四的。談到曲子,我喜歡浣溪紗裡的一段。」說著,她就唱了起來: 「長刀大弓,坐擁江東, 車如流水馬如龍,看江山在望中!」 銀姑一高興,就接著唱了下去: 「一團簫管香風送,千群旌旆祥雲捧,蘇台高處錦重重,管今宵宿上宮。」 石榴花舒展了一下身子,倚在牆上,又說: 「記得紅拂裡那段『渡江』嗎?」 「怎不記得?」銀姑說,立即唱: 「少小推英勇,論雄才大略,韓彭伯仲, 干戈正洶湧,奈將星天耀,妖氛猶重, 幾回看劍,掃秋雲半生如夢, 且渡江西去,朱門寄跡,待時而動!」 石榴花擊石代築,慨然接口: 「本待學,鶴凌霄鵬搏遠空,嘆息未遭逢,到如今 教人淚灑西風,我自有屠龍劍、釣鰲鉤,射鵰寶 弓。又何須弄毛錐角技冰蟲……」 銀姑興致更高,就和著石榴花,兩人齊聲唱下去: 「猛可裡氣沖沖,這鞭梢兒肯隨人調弄, 待功名鑄鼎鐘,方顯得奇才大用,任區區肉眼笑英雄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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