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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


  「Sisyphus?」

  「是這樣念的,我不會拼。」

  「嗯……我猜,應該是西西弗斯。」君啟揚沉吟一會兒說:「希臘神話裡,西西弗斯是科林斯的國王,在世的時候作惡多端,死了下地獄審判,被罰推石頭上山。可是每次快推到山頂了,石頭又會自動滾下山,西西弗斯就這樣推著石頭,永遠沒有休息的一天。燦玉的意思應該是警告那位Sister,小心別被他罰作Sisyphus。」

  「他有什麼資格罰他表姊?」我奇怪地問。

  「憑他是家族企業的接班人呀!」君啟揚笑著說:「將來他表姊進侯家的企業,如果只能掃掃廁所、倒倒茶水……呵!那下場不就是Sisyphus嗎?」

  原來如此。豪門世家的語言,真是九彎十八拐。

  表妹少不經事,表姊倒知道厲害。這麼看來,那些和氣的長輩、友善的弟妹,就因為很清楚侯燦玉的地位,這才賞我好臉色?

  那些擺出笑臉的,原來是深藏不露啊!

  喔不!能左右他們態度的侯燦玉,才是真正的厲害吧?

  她們說我是Dull,說他dally with me,也是合理推斷。雖然都只十八歲,一個企業接班人跟一個平凡女孩子湊在一起說是玩真的,誰信?玩假的,又是誰玩誰!?

  不經一事,不長一智。

  我奉命當花瓶,不越界就免了這些煩惱,千萬別忘形才好!切記切記。

  「他最會玩文字遊戲了。」君啟揚持續地說:「不管中文還是英文,他的文學細胞都是一流的。你別看每次作文比賽都是我第一,那是因為考試只考論說文。燦玉擅長寫小說,還得過〇〇文學獎,這是個秘密唷!可惜他身上背著家族企業的擔子,不可能走這條路了……」

  他用火星人的語言,「轉譯」土星人的故事,好一段天方夜譚。

  我聽得發怔。

  原本以為這是個拉近距離的機會,怎麼這一趟回來,鴻溝竟是我無法想像的大?

  我一點都不瞭解侯燦玉。

  暗戀的心情被遏止,玫瑰色記事簿寫到這一頁,暫停了。

  看清現實以後,我又拉開與侯燦玉的距離。都快大考了,暫時沒心情傷風感冒,這是個生死關頭。

  「他喜歡你,好像沒你喜歡他那麼多。」媽媽也這麼對我說。

  那當然了!是我單戀人家,侯燦玉根本不痛不癢的……

  戰戰兢兢地捱完大考,我勉強吊上T大中文系車尾,還未入學就已經被同學問遍:「畢業以後要幹什麼?」

  她們寧可不進名校,也要選商管科繫念,怕將來找工作難。

  「不過,進T大釣一個有錢送的男人也不錯,你把侯燦玉釣到手,將來不怕沒人養。」甘淑萍打趣說:「怎麼看,你都是那種需要被照顧的女人。」

  是喔,十九歲哪考慮得到那麼遙遠的將來?

  我滿腦子裝著玫瑰色廢料,想的也不過是這本記事簿該不該換頁?還是就著這頁繼續寫下去?我希望是後者。

  除了胡晶瑤大老遠跑去新竹,我們幾個都將是T大生了!侯燦玉,電機系;君啟揚,醫學系;駱家堯,化工系;陳豪生,資工系。全是錢途大好的閃亮科系,就等將來飛黃騰達。

  還有,成為女孩們想盡辦法套牢的目標。

  燠熱的暑假,准大學生專職等候入學。我窩在君啟揚家看他寫信;他自胡晶瑤離去後,有空便埋頭猛寫,人家就是不回,現在她又即將去清大念書,終於避得徹徹底底了!

  可憐這個暑假是君啟揚的最後一搏。

  君啟揚的媽媽這時端飲料點心進來,她笑眯眯地問:

  「你考上哪裡啦?T大中文系?不錯嘛!女孩子念中文很適合,而且又跟我們啟揚同一個學校,以後常來玩呀!」

  是喔!T大這塊招牌真管用,即使是冷門科系也讓君媽媽接受?以前她難得對我說句話,胡晶瑤也吃過同樣的悶虧呢!

  電話鈴鈴地響,君啟揚人在洗手間,我順手拿起話筒應一聲。

  「是你?你在君啟揚那裡?」是侯燦玉!

  生死關頭已過,我還在盤算他下一步會怎麼走,我又該怎麼因應,誰料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通話!?

  「嗯……好久不見……」我囁嚅說:「聽說你考得不錯,恭喜。」

  「你也不錯啊!都是君啟揚的功勞,所以我們才『好久不見』的,對吧?」

  「嗯?」我怎麼好像聞到醋味了!?

  繼之一想,又覺得不太可能;要侯燦玉為我吃醋,除非地球換個方向自轉!

  君啟揚這時出了洗手間,我把電話丟回給他,那句話卻恍恍留在唇齒之間;我琢磨又琢磨,就是嘗不出個中滋味。只要扯上侯燦玉,什麼味道都變得不單純。

  隔天侯燦玉來了電話,約我到他家。

  「考完了還要念書?」我故意拉扯,想推託。

  「聊聊天而已,大家都要來,你也來吧!」他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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