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手聯彈愛情曲(8)_曲盈竹

八

　　駱家堯歌唱得好，會彈鋼琴、拉小提琴，成績優秀，運動萬能……為什麼天下有這麼得天獨厚的人？

　　找到比洪善緣更得寵的天之驕子，她一時難以適應。

　　「你的程度也可以當伴奏，怎麼不報名？」

　　「呃……善緣想當伴奏，而且她彈得也比我好。」

　　「她彈得比你好！？」他仿佛很吃驚，很不以為然。突然他又像想到什麼似的，提議說：「對了，我們來練『陽光進行曲』好不好？」

　　他主動搶在右邊坐下，高顯明只好往左挪。

　　「陽光進行曲」是五丙音樂班目前正在練唱的曲目，曲子輕快活潑，伴奏則是四手聯彈，默契很重要。他倆練了一下，發現速度不一致，駱家堯於是拿出節拍器。就著滴答滴答的聲音，他倆練得很順利。最後乾脆一人彈、一人唱，然後互換。

　　「不管在多麼寒冷的冬天裡，不管在多麼炎熱的夏季裡，天空中的大太陽總是整天哇哈哈，對著我們歡笑。所以我們也別歎息，像太陽一樣笑嘻嘻，望著天空裡，天空裡，快快樂樂笑嘻嘻……」

　　未變聲的男孩，聲音嘹亮細緻，梨渦隨著他唇的開合而閃閃發亮。高顯明癡迷地說：

　　「你的聲音好好聽喔！我唱高音都沒你那麼好聽！」

　　「你是低音嘛，不用跟我比。」駱家堯安慰她說。

　　「可是，高音的旋律才好聽啊，低音都只是伴唱而已，好無聊。」她不自覺說出心事。「老師說，還要從第二、第三部各找一個調到第一部，我也好想唱第一部喔！你教我發聲好不好？」

　　「我覺得你的低音才好聽耶！」他反而說：「像我表妹那種聲音，殺雞一樣，好恐怖！聽多了耳膜會破掉——呃，我是說，你的聲音很好聽，不必換到第一部也沒關係啊。」

　　「真的？」高顯明怒容略緩。

　　「當然啊，我就喜歡聽低音。」他認真地說。

　　她露出笑容，稍微釋懷，但她仍憧憬第一部、憧憬洪善緣，也憧憬駱家堯。

　　會運動沒什麼了不起，她崇拜有音樂才藝的人。現在的駱家堯在她眼裡，不但不是臭男生，還是個音樂天才，不像以前那麼討人厭了！

　　但一想到小公主的禁令，欽慕的情緒就被壓抑住。

　　「呃，高顯明，你的手不痛了吧？那，星期一要不要一起打球？」

　　「好哇！」

　　悄悄地，駱家堯在她心中的地位晉級，但仍遠不如洪善緣就是。

　　＊＊＊

　　後來，伴奏決定由林艾黎和黃穎秀兩人輪流擔任，洪善緣自動放棄。

　　高顯明為她惋惜。洪善緣的琴藝人人誇讚，可惜她受限於先天條件，就像高顯明的聲音明明不夠亮，即使常跟著駱家堯私下練習，唱高音還是不夠好聽。

　　所以她還是沒能調至第一部，練唱的時候，仍坐駱家堯的位置。

　　謹遵小公主的命令，她不敢隨意往下亂瞄。偶爾不小心瞄到，竟發現駱家堯的抽屜變得整齊乾淨，他什麼時候變乖了？

　　和駱家堯打籃球的時候，高顯明不敢多話，唯有上駱家練琴，才敢與他談笑。

　　就因為如此，洪善緣再怎麼喜怒無常，高顯明仍然心裡有愧。所以不論小公主怎麼給她臉色看，她都順她到底。

　　如此這般地升上六年級。

　　新的學年，五丙變六丙，音樂班的首要大事就是訂做制服。

　　華淵國小合唱團的制服是紅白條紋的上衣，結紅色領結，穿白色裙褲。老師還特地發下邀請函，選在星期天召開制服會議，請家長撥冗參加。

　　鋼琴上擺滿從校長室借來的歷屆獎盃，以及表演、參賽的照片。小朋友們在父母面前，個個乖巧賣力，一曲耳熟能詳的「藍色多瑙河」，和聲優美，全曲長且難度高。唱罷，老師拿著制服的樣板與照片，對家長們解說：

　　「我們上屆畢業班是北市冠軍，上上屆是亞軍，歷屆都在前三名內，所以常常有很多單位要邀請我們華淵音樂班的小朋友去表演，我們的制服一直是統一式樣，已經有二十年歷史……」

　　還沒參賽，就先排了不少表演行程，練習成果又顯著，讓望子成龍、望女成鳳的家長們都很滿意。

　　「我們音樂班每次月考的平均成績都是全年級第一，整潔、秩序比賽也常得獎，各位家長可以不用擔心練唱會影響課業……」

　　所以，即使一套制服要一千多元，家長們都沒有異議。

　　「怎不說拔河跟大隊接力都是倒數第一？」駱家堯私下咕噥。「總共二十棒，輸給體育班一整圈，真遜！」

　　害他現在每天早上被大塊頭追著嘲笑！

　　大人們才沒空管小鬼頭的不爽，家長老師忙著建立關係，三三兩兩聊起來。

　　「我那個老大，聯考失常，被他爸爸罵了一個禮拜！老二這次也考壞了！現在的小孩子真難教……」

　　「洪太太的小孩落榜？唉！小孩考聯考太可憐了！乾脆送出國念書比較好，比較沒升學壓力嘛！你們說，加拿大還是澳洲好？」

　　「不如去英國吧，比較有文化氣息，孩子去了才不會學壞……」

　　「哎呀！我那老大沒落榜啦！是他沒考上第一志願T大法律系，只好勉強念個T大國企；老二呢，這次數學考了九十九，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，沒考到滿分，氣得我啊……老師，我這個老么要是有什麼不對勁，拜託你儘快通知我，不然這一疏忽，怕會跟不上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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