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淺野晴 > 拉米妮塔咖啡 | 上頁 下頁
二十一


  「這陣子傷風流行猖狂,許多人都患病。」

  「我也是。」我說話鼻音嚴重。

  「我知道。」他點點頭,「你的朋友來過。」

  「是的。」

  他問:「她是人類學家嗎?」

  「怎麼這麼問?」

  「她來問許多問題,像是在研究我。」

  我無地自容地赧紅了臉,「她對你好奇吧。」我只好這樣說。

  「喔?希望我沒令她失望。」他輕輕地對著我笑。

  如果說,保羅是鑽石,那麼,喜倫就是琥珀。

  保羅光彩耀眼。

  喜倫沉穩自然。

  蘇聯解體,經濟低迷不振,百姓購買一般的民生用品得排上好久的隊才進得了商店。我會記得這段新聞,不是我關心時事,在而是蘇聯解體當天,我和保羅吵了一架,那天之後,我們的愛情竟如同蘇聯或俄羅斯一樣,萎靡不振。

  那天中午,我們在公司附近的餐廳用餐,我們一向不在公司附近的餐館用餐,但是保羅開了整個早上的銷售會務,所以懶得開車折騰,於是我們在間巷子裡的意大利餐館用餐。

  回公司後,我們的事情正如火如茶的流傳,議論紛紛。

  人事部的亞芬跑來恭喜我,還有其他女同事也來,大家一人一語的,說羡慕我,說我幸運。

  我的臉應付地對著她們笑,心裡卻不舒服極了。為什麼沒有男同事跑去恭喜保羅、欣羡保羅呢?是不是我不夠好?不夠出色?

  是的,一定是這樣。

  直到下班回保羅家,我還跟他鬧彆扭,我寒著一張臉悶不吭聲。

  保羅耐心地對我陪笑臉,可是我不為所動,他安慰我,說事情沒有我想像的糟糕,他以為我怕傳出不好的誹聞。他根本不懂我心裡的壓力,猶不是怕流言或誹聞。我是怕被他給比了下去,我不要依附在他的羽翼下。

  「都是你造成的。」想起那群女同事的話。我就一肚子的冤氣。

  「我很抱歉。」

  「抱歉有什麼用?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。」我冷冷地說。

  「你講點道理行嗎?這又不是什麼大事。何況這樣一來不是更好,我們用不著閃閃躲躲的了。」

  保羅的耐心被我的倔強磨光了,他也忍不住動氣。

  「你根本不懂。」他當然無所謂。

  「那麼你就說出來讓我懂。」

  「因為我不像你一樣,可以隨便結婚,又隨便離婚,又隨便跟下屬談感情。」我不經大腦地進出話來。

  他看著我,沉默不語,然後轉身離開,丟下我一個人在他家裡。

  我為了自尊竟然傷了最愛的人。

  我輾轉等了他一夜,他沒有回家,到了清晨的時候,我才離開,回家梳洗換衣,準備上班。

  將近十一點鐘的時候,保羅才出現。

  他看起來沒有任何異狀。他身上的衣服換過了,我想他早上回家梳洗過。

  「昨晚上哪兒去了?我等了你一夜。」我問。

  「花一夜時間,等一個你認為隨便的人值得嗎?」他說。

  他尖酸刻薄的語氣教我椎心刺痛。

  那只是我無心亂說的話而已啊!

  「我道歉,你別生我的氣了好嗎?」我先低頭,是我鑽牛角尖不好。

  不爭氣的熱淚滾滾而下,沾濕衣襟。

  「問題不在這裡,問題是,你的癥結究竟是什麼?今天盡釋前嫌,改天同樣的事情還是會繼續上演。」他疲累地歎口氣說。

  「我沒有癥結,或許是我想太多了。」

  無論如何,我的心事是說不出口出。

 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,莫過於在乎跟你心愛的人一較長短。

  夏靜一頭栽進咖啡的世界裡。

  有時看見她,我總要懷疑,怎麼有人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卻又與這個世界保持距離。現在的她,早上翻譯稿子,晚上烹煮咖啡,一天只睡三個小時,可是精神奕奕、容光煥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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