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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


  還缺少一些證據,不過,他很快就能找出來。想動他的女人得要有本事承受得起他的報復才行。

  一大早,基本上是不會有什麼節目好看的。孟安卓無聊地用遙控器遊走在三台的晨間節目之間,無聊得只想尖叫。實在不該住院的,只怪她昨晚答應得太爽快,就只是為了能親自扁一頓那票癟三,想想真是無聊。

  病房的門三度被推了開來,走進來的卻不是一張臉孔板得如同晚娘的護士,二十她急欲見到的救命恩人。

  殷冠臣如同陽光般的笑容,霎時驅走了孟安卓不少悶氣。

  「嗨,你醒了!對不起,我以為你仍在睡覺,所以沒有敲門。」這人不但有一張過分俊美的容顏,還有一副悅耳的好嗓音。他簡直是在上帝的眷顧下誕生的。

  「昨天謝謝你。」孟安卓問出她最想問的問題:「我們是不是見過?」

  「這個問題我昨晚就回答過了哦!」他笑道。

  是嗎?孟安卓一點印象也沒有。昨晚受傷之後,她就有些神智不清了。孟安卓花了一點時間,終於被她想起來了。

  「你是不是殷冠磊的哥哥?」她從未忘記這張俊美魅人的容顏。「你是殷冠臣。」她篤定地道。

  殷冠臣笑了。「你認識我?」

  「見過你與他的合照。」

  「他掛在房間的那張巨幅合照,是不是?」真難得,冠磊從不讓任何女人進入他的臥室,連跟了他最久的工藤奈津子也不曾有過。

  孟安卓白皙的雙頰頓時盈滿紅霞。

  看著她局促的模樣,殷冠臣微微一笑。「冠磊對愛情從沒認真過,他一直抗拒愛情,直到……遇到了你。」

  「我並不是個會翻舊賬的人。」殷冠臣大可不必對她說這些。

  「我知道你不會,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他的過去。」他交疊起一雙長腿,凝視著她柔和的容顏,「你願意聽嗎?」

  孟安卓輕輕點了點頭。

  殷冠臣盯著空氣中的某一個頂點,幽幽的眸光讓時間仿佛倒流了。

  「我們有一個極具魅力的父親,與一個非常美麗的母親,然而他們的結合,卻是個悲劇的開始。我的父母親是同一類型的人——永遠抵抗不了外來的誘惑,他們各自有一大群愛慕者,追求者與所謂的知己。剛開始他們信任彼此。然而,終於有一天,他們的猜忌打敗了信任,他們開始爭吵,以最無情的言詞彼此傷害,不斷的爭執……永無寧日。年幼的我們是他們戰火中的犧牲品,雖有父母,卻從不知何謂親情的溫暖。」

  說到這裡,殷冠臣白皙的容顏在和煦的朝陽中依然平靜如昔,但孟安卓的手卻隨著他愈來愈輕的語調愈握愈緊,並且有那麼一絲酸楚。

  他的敘述中沒有任何激動煽情的言辭,但她就是能感到在他平靜的表情下曾有過的淒涼與傷感。他今日的沉著是無數個交織著淚與呐喊所鑄造出來的假面具,他不是沒有感覺,而是麻痹了。

  「但是我的父母仍然是深愛著彼此的,在無數個爭吵後,他們在擁抱和淚水中和解,一次又一次,日復一日地上演同樣的戲碼,但是他們卻從未在乎過兩個孩子的感受,渾然不知已在孩子們心中種下了對愛情、對婚姻、對家庭的陰影。然後,在最激烈的那次爭吵後,他們厭煩了無休無止的紛爭。為了永遠擁有對方,他們結束了彼此的生命,也達到了維護他們愛情的目的。一直到將死的那一刻,他們仍然沒有想到被他們棄置一旁的兩個孩子。我和冠磊目睹父母在面前死亡,那巨大的陰影縈繞了我們二十年,只因我們無法擺脫那樣的記憶。」

  閉了閉眼,他再道:「我試著去遺忘,試著去寬恕他們,但冠磊卻無法從噩夢中跳脫。他試著不睡覺,撐著工作兩天兩夜後,他在睡夢中仍然擺脫不去噩夢的陰影。後來,他服用安眠藥維持一個多月,當安眠藥對他失去效用時,他開始利用與女人歡愛來麻痹自己。冠磊是女人們追逐的對象,但是冠磊封閉自己,絲毫不放真情。他恨父母將婚姻當兒戲,也恨他們那種將彼此占為己有卻不負責任的愛情。他無法接受任何女人,當他對你有了佔有欲時,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自我掙扎,他害怕雙親的愛情會在你們身上重演,但他的情感戰勝了,他選擇了愛你。」

  她全然無法想像他們拼命想擺脫陰影的模樣,兩個原該享受溫暖的孩子卻在獨自抵抗噩夢的侵襲,互相鼓勵,互相扶持中度過……不知如何形容心中揪痛的感覺,由父母呵護長大的她,連百分之一的傷痛也無法體會。

  孟安卓沉默了好半晌,歎息道:「我曾經猜測過他的真心有幾分。」

  「那是很正常的現象,因為他花名在外,教人不得不防。」

  孟安卓笑了,「今後我不會再懷疑他的真心,」她壓低了聲音,俏皮地閃動著慧黠的眼神。「可是這一點,你千萬不要告訴他喔!」

  殷冠臣深有同感地笑了。

  「我保證,我們一起瞞著她,能瞞多久是多久。」與別人合謀算計冠磊,這還是第一次呢。

  不過,殷冠臣是一點愧疚也不會有的。

  離召開記者會的時間還有十分鐘,而從佈雷德四十分鐘前走進殷氏傳播大樓,在殷冠磊的辦公室沙發中坐定後到現在,殷冠磊便手持無線電話,直到四十分鐘後的現在還在講。

  佈雷德焦急地看著壁鐘,真皮沙發對他而言如坐針氈。還有十分鐘記者會就要開始了,殷冠磊到底打算遲到多久?

  「我要知道結果,愈快愈好。」

  電話那頭傳來抗議聲:「冠磊,你一點線索也沒給,天下如此之大,你要我海底撈針查到幾時?」

  「要是事情有這麼簡單,還用得著你幫忙嗎?」殷冠磊冷冷地道。

  惹得殷冠磊不悅,電話那頭果然不敢再稍有微言。唉!誰叫殷冠磊與組織關係菲淺,而他——修杜契尼只不過是小小的情報組組長,只好認命地接下殷冠磊交代的工作。

  「你說那四個打手是日本人?」修杜契尼拼命在理出頭緒。「依我看,他們應該不是什麼大人物,那就往街頭幫派的方向去查好了。目標不明顯,可能需要一點時間。」

  「查查最近有哪些不入流的人物和工藤奈津子接觸過,還有,調查出入境資料,找出可疑人物再著手確認。」

  修杜契尼飛快地對電腦下指令,道:「知道了。對了,你什麼時候會再到總部一趟?老大常念著你與冠臣。」

  老大與殷家兩兄弟如父亦如友,昔日老大在臺灣遭人暗算時,就是他與殷冠臣出手搭救。從此以後,殷氏兄弟不但是組織裡的上賓,更是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的皇太子。

  殷冠磊黑眸微眯,沉沉低語:「有時間會回去。」

  佈雷德再也坐不住,又不敢出聲催他,找了一張紙,用鬥大的黑筆寫著:

  記者會要遲到了!

  拿到殷冠磊面前,希冀他還記得這碼子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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