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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一


  她該問嗎?

  她該相信嗎?

  她怎麼能接受夜夜躺在她身邊,立誓守護她一生的良人,實際上根本是暗中與整個朝廷作對的敵人?

  當昭璿踏入書房的那一瞬間,端坐在椅上的宣臨眯起淩厲的雙眼,全神戒備,彷佛昭璿是一隻獵豹,卻闖進了獅子的地盤。

  「昭璿貝勒,真是稀客。」宣臨甚至沒有起身相迎。「有何貴事?」

  「我來接我的妻子。」昭璿從頭到尾都不曾正眼瞧過宣臨,他全副心思都放在宣璃的身上。

  「哦?」宣臨的唇邊雖然帶著笑,但眼睜眸卻如寒冰一樣冷冽,「我很好奇,你怎麼知道她在我這裡?」

  一旁的宣璃倒抽一口氣。

  是啊!他為什麼會知道她在這裡?

  因為不想讓府裡的僕人知道,所以,馬車與車夫是臨時雇用的;忠心的箴兒也不可能對他透露半點口風;就算他真的跑到定浚王府去探虛實。也沒有人會告訴昭璿她現在人在何處;加上宣臨從來不歡迎定浚王府的人前去作客,昭璿沒有道理會想到這裡……

  那麼,昭璿到底是怎麼知道的?

  「我跟蹤她。」他坦率地承認,同時迎上宣璃震驚的目光。

  「真是與眾不同的癖好。」宜臨涼涼地嘲諷,「我沒有想到你有跟蹤自己妻子的怪癖,通常這種事只發生在企圖捉姦的丈夫身上、難道你是懷疑宣璃對你不忠?我想……總不會是天性如此吧?昭璿貝勒。」

  宣臨每說一句話,昭璿的臉色就難看一分,而宣璃的臉色也就越來越蒼白。

  「我沒必要回答你,宣臨。」昭璿冷冷地回答。有這傢伙在場,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!

  宣璃細細的聲音旋即響起,「那麼請你回答我,昭璿,你為什麼要跟蹤我?」

  望著那張蒼白卻異常堅定的小臉,昭璿首度在那樣的神情中語塞。

  他沒有想到一向怯懦的小妻子,竟然如此堅決地質問他。

  她一向深深地信賴他,毫不保留地愛著他,是她純然的愛與信任救贖了他,給了他溫暖,讓他看見了天堂。

  愛與信賴一直是支持這樁婚姻的礎石,但如今,她的信念卻動搖了。

  「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,但不是在這裡,」昭璿咬牙,「我希望能夠在我們兩人獨處的時候,再來談這個問題。」

  「但是我現在就想知道。」宣璃的聲音輕若遊絲,但每一個字卻都那麼沉重,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上。

  昭璿咬緊牙根。沉默許久後才不得不開口,「我知道你已經夢見名冊的下落,也知道你會為了我冒險一試,幫我取回失物。」

  此言一出,氣氛頓時凝為死寂。

  宣璃呆呆地站著,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解釋。

  「宣璃……」昭璿將手搭在她單薄的肩上,擔心著她會突然倒下。「你還好吧?」

  宣璃抬起頭來,空洞地望著他的面孔。

  「你真的……是為了名冊,所以才跟蹤我來的嗎?」

  昭璿根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。卻又不能拒絕。

  「是的,但我也擔心你的安危!」

  宣璃木然地點點頭,從袖中抽出名冊遞給他。「這是你要的東西。」

  昭璿卻連看都不看一眼的揮開,此時此刻,他根本不在乎什麼該死的名冊,他只在乎她!

  「宣璃,我要你看著我,看著我……」

  宣璃眨了眨眼眸,看進他的眼瞳深處。

  昭璿緊握著她的雙肩,一字一字發自肺俯地說:「聽著,宣璃,我今天來到這裡,就有了揭露一切的覺悟。我會對你坦白……完完全全的坦白,我只向你要求一點。那就是――你不要因此否定我們之間所共有的一切。我可以接受你質疑我所有的動機。但是,你不能質疑我對你的愛!我愛你,宣璃,你知道的,是不是?」

  當宣璃看著昭璃失去冷靜的面孔,聽著他說出她從不曾知曉的感惰、心頭只覺得被什麼力量給撕扯著。

  我愛你,宣璃,你知道的。是不是?

  是啊!她真的以為她知道,儲管他從來不講。

  可如今陳列在眼前的全是謊言,她還能相信什麼?

  宣璃開口說了句什麼,可是她的聲音小得如同耳語,別說是宣臨與熏尹,就連昭璿也聽不清楚。

  「什麼?你想說什麼?」

  她艱澀的道:「我們的婚姻……是不是從一開始……就是一塌騙局?」

  他痛苦地低喊,「宣璃……」

  「這份名冊真的是『睿王黨』黨羽的名錄嗎?」宣璃定定地凝視著他,「回答我,昭璿。」

  昭璿不想回答這個問題,可是,他別無選擇。

  「是。」

  他的回答令宣璃打了個寒顫,臉色看起來更蒼白了。

  「你是不是一開始……就知道名冊落在定浚王府手裡?」

  「……是。」

  「那麼,你是為了這個理由才求大後賜婚的?」她的聲音破碎,如同她的心……

  「是。」

  「那名為了盜取名冊而誤觸機關橫死的黑衣人,與你有關聯嗎?」

  「有。」

  「那麼……」宣璃的聲音在顫抖。「肅親王豪格的死,也與你有關嗎?」

  「是。」

  問到這裡,宣璃再也沒有勇氣追究下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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