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事成雙(38)_喬軒

三十八

　　誰在說話？

　　成天霸猛一回頭，赫然看見柱子上安裝一個LCD螢幕，上面正秀出四個字：校園導覽。

　　成天霸花了五分鐘整看完校園導覽，總算摸清了方位，知道三年級校舍該怎麼走，但——要命的是，如果步行要花上四十分鐘。

　　有沒有搞錯？！這裡不是寸土寸金的臺北市嗎？校園有必要做得這麼大嗎？

　　「老子哪有閒工夫走四十分鐘！」他不爽的抱怨。

　　「請耐心等候，校園接駁車將在一分鐘後抵達。」電腦又說話了。

　　居然還有接駁車？！

　　一分鐘後，一輛仿法國史特拉斯堡製造的輕軌捷運列車在玄關處停下。

　　一滴冷汗滑下成天霸的額角。

　　Juliette學園竟然把不需要鐵軌的輕軌捷運系統搬到臺灣來？這樣會不會太奢侈了點？難怪這學校每人每學期索價學費六十萬元！

　　成天霸拎著便當袋上了車，發現車裡空蕩蕩的，連半個人都沒有，輕軌列車的行駛完全仰賴電腦控制。

　　列車往前行駛，速度雖緩但十分子穩，成天霸往窗外看去，看見外頭有好幾個玻璃金字塔，塔後的建築還有「littleLouvre」的字樣，可是他看不懂。

　　「怪了……學校蓋金字塔幹麼？」算了！大概是上埃及金字塔時拿來當教材的吧？但是隨後他又看見一個尖塔型建築，建築正中央用彩色玻璃拼出玫瑰花窗；隨後還穿過一道巨大的白色大門，上面刻了一堆栩栩如生的人物，手上都拿著兵器。

　　奇怪，這些東西他都好像曾經在哪裡看過，總覺得有點面熟……

　　突然，艾菲爾鐵塔的身影躍人眼簾，列車也正好在此時停下，無聲地敞開車門。

　　成天霸走出車廂，張大嘴，瞪著那個鐵塔。

　　「這……這玩意兒怎麼會出現在臺灣？」

　　他揉揉唯一完好的那隻眼，再看一遍——沒錯，那真是艾菲爾鐵塔！

　　「咦，把拔，你怎麼在這裡？」

　　成天霸猛然轉過身，看見手上抱著書本的小成雙，她的身邊還有幾個男生當小跟班。

　　「雙雙，你下課啦？」成天霸獻寶地打開便當。「老爸給你送便當來啊！你看，是香蒜煎菲力牛排喔！」

　　成雙嗅了兩下，道：「爸，你在哪裡買的？」味道很熟悉。

　　「我拜託福花的大廚做的。」他笑嘻嘻的。

　　「唉呀，那不是我們學校餐廳主廚的徒弟嗎？」小男孩A道。

　　「聽說福花那個是他最不成材的學生。」小男孩B立刻說出聽來的小道消息。

　　「沒關係啦！他煎的牛排還可以，但是千萬不能點他做的鵝肝，因為很難吃。」小男孩C評論道。

　　成天霸滿頭黑線。這是小學三年級學生的對話嗎？不過他也實在太疏忽了，怎麼能買次級品給寶貝女兒吃呢？

　　「我看，這便當就——」

　　「把拔親自送來，那我就收下羅！」成雙接過便當袋，在成天霸頰上瞅了一下。「謝謝把拔。」

　　成天霸頓時飄飄欲仙。

　　「好了，把拔，我們該準備去上音樂課了，掰掰！」

　　「音樂課？」他腦海中立刻浮現成雙穿著白衣，拿著歌本唱歌的模樣，心中一陣雀躍。「把拔可不可以去參觀你們上課的情形？」

　　成雙點點頭。「可以啊！可是很無聊喔！」

　　「呃？」會很無聊嗎？

　　小男孩A解釋：「因為這一堂是歌劇欣賞，荷西·卡列拉斯要來唱義大利歌劇，雖然有翻譯本，可是我們又聽不懂義大利文！」

　　「我比較喜歡上禮拜的音樂劇，至少唱英文我們聽得懂。」小男孩B推了推眼鏡道。

　　「你是說安德魯洛伊韋伯的那出『喬瑟夫的彩衣』嗎？」小男孩C又開始發表言論。「我個人還是比較偏好他的代表作『歌劇魅影』，雖然莎拉布萊曼早就不演克莉絲汀了，之後的女演員也沒能超越莎拉，但是演魅影的那個新人有超越前人的潛力。」

　　成天霸一臉的空茫。

　　他覺得，他真是老了，老得連女兒的同學在說什麼都聽不懂了，嗚——

　　「把拔你怎麼了？」

　　「沒什麼，」他用手指揩了下眼角。「我只是覺得我老了。」

　　「誰說的？我把拔最帥了！」

　　「噢，雙雙……」他蹲下來抱住女兒，一臉幸福。

　　誰會相信他是道上赫赫有名的「擎天盟」盟主？

　　當他還沉浸在幸福滋味中時，突然聽見三個小鬼齊聲喊：「老師好！」

　　他連忙站起來，拍了拍膝上的塵土，惶恐地鞠躬。「老師好！我……我是成天霸，成雙的爸爸。」

　　「噢！泥就是成雙的爸爸？」一個洋腔洋調的女聲響起，成天霸抬起頭，赫然看見一個綰著法國髻，穿著香奈兒套裝的洋人，她的表情看起來十分高興。

　　成雙的老師是……洋人？

　　「呃，是……」

　　「那泥一定是好爸爸！成雙的成績肥腸好！是全年第一名！」

　　肥……肥腸？

　　「非常。」成雙在一旁補充說明。

　　瞭解。成天霸點點頭，隨即瞪大眼睛，嚇得倒彈三步。「第……第——一名？」

　　「是的，不但如此，她在上禮拜的周會擔任司機……」

　　「老師，是司儀。」成雙糾正。

　　「噢，對，是司儀。」老師拍拍成雙的頭，繼續說道：「她代表全三年級朗誦叔本華德文版的『意志與表像的世界』，並且發表『叔本華對華格納音樂的影響』的心得報告，引起全校師生極大的迴響……」

　　「噢，噢，都是老師教得好。」叔本華和華格納是誰啊？

　　「成先生，泥有一個十分聰明的女兒，我想替她申請到法國的Juliette學園本校當交換學生，泥覺得好嗎？」

　　成天霸看見成雙充滿渴盼的眼，他支支吾吾的回答：「啊？喔……這個，我要再考慮一下。」

　　「好的！請泥想一想再告訴我。」洋老師低頭對小鬼們道：「要上課羅！大家一起往歌劇廳移動吧！」

　　「成把拔再見！」三個小男孩同聲合唱。

　　「把拔再見！」成雙揮著小手，笑眯眯的離開了。

　　成天霸一個人站在原地，感覺有一陣風蕭瑟地吹過……

　　他的女兒……他唯一的掌上明珠，竟然是全年級第一名？還要出國留學？

　　以後他的雙雙是要繼承盟主位子的啊……那他的「擎天盟」怎麼辦？難道以後雙雙就拿著那個叔什麼華的人的書代替槍去搶地盤嗎？

　　「我看，是再收養一個兒子的時候了……」成天霸自言自語著，踏著沉重的腳步踏上歸途。

　　這是成雙十歲那年的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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