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學達書庫 > 曲桐 > 解連環·妲己 | 上頁 下頁 |
| 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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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求你讓她封印今天以前的回憶。」她平靜的說,「昭君,你不用記得這些血淚與仇恨。請你……好好的在西極生活下去。阿奴,昭君就交給你了。」 阿奴愣了一下,仔細思量,哭了出來,「謝……謝謝長公主……我代昭君公主謝謝您……」 「遺忘就是好事?」妲己冷冷的說,「也好,忘了吧忘了吧。記得這些有什麼用?你什麼本事也沒有,留著這些仇恨做什麼?」 昭君低著頭,只是乖順的承受著。一道閃光過去,妲己的臉只是蒼白了一下,馬上又恢復原狀。昭君輕輕的軟倒在阿奴的懷裡,像是熟睡了一般。 木蘭凝重的和姊妹一一拜別,「願如無豔所言,終有重逢之日。」她扯散母后給她的碧玉手串,「這是母后的遺物。倉促之中,就用這個權充信物吧。」她望也不望落地的華美珍珠,將四顆鮮碧的玉珠分給姊妹,「將來相認,無論死生,以此為憑。」指點她們離開地窖道路,木蘭又回到細雨霏霏的殘破宮殿。聽得身後有腳步聲,她回頭。 「劍麟?我不是要你跟無豔走嗎?」木蘭靜靜的站在雨裡,風靜靜的吹拂著滿頭點綴著的珍珠雨絲。 「我是你的侍讀,不是無豔公主的。」他輕輕鬆松扛了把劍過來。 「你!笨蛋。」雨珠漸漸滑下來,在下巴聚集,滴落在鐵甲上,「我幾乎沒有兵將可用了。你懂嗎?父王給我監國匕首,就是要我死守在皇宮裡,直到陷落,就可以用這把匕首自戕。」 「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。」劍麟還是溫和的笑笑。 你這書呆。木蘭笑笑的看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侍讀,心裡覺得特別親切。或者知道今日已是自己的末路,就很容易覺得感動吧。 他們一起默默的站在殘破王宮的正中央,等著敵人第一聲的呐喊。 兩個月前── 青禺仍是他當年踏上東霖時的樣貌,一個小小漁村。 他眸底映染連天水面的緋紅光彩,神情飄遠。 「玄大哥、玄大哥……」黝黑少年露出白齒,手抓好幾尾肥大蹦跳的魚兒,向墨衣男子揮舞。「晚上有鯖魚吃。」 招呼聲喚回他慣有的鄰家長兄神態,往前奔去,融入漁家收網、曬網作業。 打撈魚,對他是新奇,更甭提漁家煮出的雜珍味五侯鯖,自兩年前吃了一回,進入內陸,就再沒嘗過那樣的入口甘美。 「我們也幫忙去。」武大、武三加入宰殺活魚的行列。 「快,武三別讓它溜了。」眼眉燦笑,雙手滑濕,一條兩足斤的鯖魚跳離掌間,弄得他滿頭狼狽,仍樂得很。 「喔呵,玄大哥笨喔……」是群小孩童嘻鬧聲音,五、六歲模樣,抓魚剖肚技巧都比他高明。 「還是個大笨蛋。」他糗說自己。才非那呆板印象裡的王族中人,高不可攀。 「少主,魚來了。」武三聲音。滑溜溜的鯖魚跳離,飛入主子雙手,一轉眼,又落向沙地,再引來一陣笑鬧。 武二佇立、未動,連面上神色都刻板,守著仍是個大孩子的主子。那年第一次遠航,主子才九歲。 不多時,炊煙嫋嫋,鹽味空氣裡滿是鮮魚香味,或烹煮、或炙烤、或生食。 圍聚火簇,席地大啖,漁家王姓,抱來前些天趕集,耗去大量魚貨易換的燒酒,原是儲著等大過年才開飲的。 「玄兄弟,幹。」以碗當杯,一口喝光。「那日要不是你出手相助,救了我家糟糠,我哪能有這活蹦亂跳的小子。」一把拎過個瘦小孩,兩歲多些。 那是兩年半前的事,主僕四人剛踏上青禺,正巧出手救治難產的王家大嫂。 玄貘仰頭喝盡這粗劣釀制的燒酒,神情滿足,似比天下絕品。 「王大哥,你也念過幾年書,明白幾分道理,不要老說嫂子是糟糠。」玄貘對懷裡小孩擠眉弄眼,存心逗他呵呵大笑。「你說是不是?喔,二毛寶貝,人本來就沒有男尊女卑的區別,若不是大嫂辛苦持家,王大哥怎能安心打漁去。」 王伍再倒碗酒,入喉的燒酒,因玄兄弟的話差點噴出。 「玄兄弟,糟糠就是糟糠,賤內便是賤內,哪裡沒男尊女卑了?是男人,就得像城裡那些大老爺三妻四妾……」王伍兩隻眼閃亮。 人各有念,勉強不得,事相所趨,無謂好壞。 玄貘止住話題,與他幹碗。 換是玄貘,必然一心一念一人。 他眸底燦亮,若相遇,他自會曉得。 酒過數回,火簇漸滅,鍋碗狼藉一地,盤坐的身子立起,是該道別。 「真不曉得哪時候才能再見到玄大哥?」一少年聲音。 「對啊,對啊。」一群五六歲孩童繞著他。 玄貘從武三那取來在早市買的甜餅兒,全發給孩子。 「有機會的話。」玄貘燦爛笑貌,頓斂,屆時,真還能再見嗎?怕是兵禍連結。 揮手,拜離王家,東霖……昏主在位,苦了百姓,他管不得,自不管。 夜色掩護,搭乘木筏,緩緩滑向距青禺二十裡外的礁島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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