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曲紅 > 愛的惡作劇 | 上頁 下頁


  深夜裡的路燈閃著昏黃的光,仿佛也帶上了一股疲倦的睡意。深冬的冰寒讓夜蟲的叫聲也消逝無聲,路上連個鬼影都沒有。偶爾經過的車輛也急匆匆地呼嘯而過,沒有人會注意到路燈下的遊魂。

  坐著坐著,一股倦意漸漸席捲住她,石瀅忍不住揉揉發酸的雙眼,打起哈欠來。她全身虛軟地癱坐在地上,混沌的意識耍著賴,不想再使喚冰冷凍僵的身體,一顆頭也越來越沉重,越垂越低。

  遠遠的,一輛墨綠轎車打著前燈慢悠悠地駛過來,明晃晃的車燈斷斷續續地晃過石瀅蜷縮的身體。似乎毫無察覺的車子正待和別的車子一樣奔馳而去,卻在經過石瀅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時車速緩下。

  「吱嘎」一聲,墨綠轎車在滑過黑色轎車一大段距離之後突兀地停住。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車上走下,心存狐疑地趨近黑色轎車,再次確認那讓他至死難忘的車牌號碼。一抹讓人辨不清意味的微笑浮現在揚起的唇角,一身黑灰大衣的男子慢條斯理地走近路燈下蜷成一團的身影。

  「嗯哼……」低沉的男子嗓音刻意地發出聲響,意欲引起旁人的注意。可惜現場唯一的人已經睡死了,沒有理會他別有用意的吸引方式。路燈下簌簌發起抖來的身子,乾脆用雙手環住自己,依然埋頭睡自己的覺,一點都不怕會被冷死。

  「咳咳……」男子不死心,假意地咳嗽幾聲,稍稍提高了音量再試一次。

  冷颼颼的風呼嘯著盤旋而過,路燈下的人依然動也不動地做她的春秋大夢,一動也不動地,讓人忍不住懷疑她會不會早就凍死了?

  「你……」男子失去了耐心,蹲低身子,伸手施力搖晃她僵硬的肩,「喂,你這女人怎麼回事?大冷的天,要睡不會回家睡呀?你怎麼總喜歡深更半夜地跑到路邊來坐?」

  低沉中略帶著懊惱的聲音,聽來讓人倍覺安心,石瀅無力地拉扯仿佛被強力膠粘住的眼皮,迷蒙的雙眼看向湊近前來的男性臉龐,她一時回不過神來,迷惑地喃喃發問:「奇怪,你看起來有點面熟,你是誰呀?我認識嗎?」

  「你當然不認識,我也只知道你是那天晚上把我踢下車的怪女人。幸好我記住了你的車牌號碼,否則今晚可就沒有這個好運逮到你了。」男人撇著嘴角冷嘲地說,一臉不敢恭維的表情。

  靜靜等待著意料中的反駁,卻遲遲不見那顆亂髮披覆的頭有所反應,讓狐疑的男人好想揪起那顆亂頭拍醒她。

  「你這個女人還真是怪,喜歡半夜睡在路邊也就算了,還喜歡穿得一身烏漆抹黑的,是想嚇人還是想隱身呀?」男人俯身看著那張在寒風中被凍得臉青唇黑的睡臉,那兩抹秀眉緊蹙著,仿佛有什麼東西鬱結在心中太久似的,壓根沒意識到她面前蹲著一個陌生人。

  這女人是一點危險意識都沒有?還是活膩了,存心找死的?攢緊眉頭,男人第一次碰到這麼奇怪的女人。在這深冬大冷的天裡,放著溫暖的大床不睡,深更半夜地開車跑來大路旁睡覺!她看起來不像是頭腦有問題的人,可為什麼會做這種異乎常理的事?

  夜越深氣溫變得越低,石瀅斜倚在燈柱上的身子,顫抖著蜷縮成一團。男人沒好氣地冷眼旁觀,真想當作沒看到般拂袖而去。但記起荒山野嶺外倒黴的那一晚,若是沒有這個怪女人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那裡,他只怕得徒步走到天亮才能遇到人煙求援。雖說當時她也沒多好心,一看到有修理廠就踢他下車,自己呼嘯而去。但終究她也算救了他一次,于情於理,他都欠了她一份人情。

  無奈地歎口氣,男人帶些薄怒地撐起她的頭,一手微微用力地拍打她凍得發青的臉,心想這女人怕是早就睡死、被凍麻木了,就算他再大力她也沒感覺的吧?想著,他帶點惡意地湊近她耳邊,清清嗓子,拔高了音量吼道:「女人,起來,睡在這裡會冷死你,回家睡去!」

  夢中受驚的石瀅嚇了一跳,睜開迷蒙的睡眼,對他惡意得逞的笑臉視而不見,喃喃囈語:「不想回家……家有什麼好?我為什麼要回家?」

  「不想回家你想冷死在這裡嗎?」男人沒好氣地反駁她意識不清的囈語。不再浪費時間,他直接動手把她癱在地上的身子強力拉扶起來。這女人很明顯地在耍賴,要是等她清醒,只怕天都亮了,快要累垮了的他今晚還想睡個好覺呢。

  恍惚中被拉起身,石瀅睡得迷迷糊糊的,渾身使不出勁來,只是沒頭沒腦地掙扎著,一股腦地栽進男人溫暖的懷抱裡,就此賴著不肯動了。

  男人不敢置信地看著把他的懷抱當睡床的女人,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。這女人都是這麼隨便嗎?還是他看起來很安全?

  自無夢的酣眠中醒來,石瀅突然很不想睜開雙眼來面對冰冷的現實。人為什麼不能永遠只活在甜美的夢中就好?為什麼還要面對現實的殘酷,每天提醒自己所犯的一切過錯?

  「該起床了,女人!你還想睡到什麼時候?今天不用上班了嗎?」低沉的男聲突兀地發自床邊,嚇跑了石瀅所有殘存的睡意。

  她驚嚇地坐起身來,不敢置信地慌忙打量四周,這才發現自己身處的不是她熟悉的臥室,而是一間看起來男性化十足的大房。她身下的大床當然更不是她常睡的冰冷席夢思,而是一張特別訂制的超級大床。這裡不是她的家!這是什麼地方?驚慌不知所措地望向臥室相連的更衣室裡試衣鏡前,正閒適地對鏡整理儀容的男人,石瀅瞠目結舌地不知該作何反應。

  「很高興你終於清醒了……霸佔了我溫暖的大床一晚也該夠了吧?距離上班也沒多少時間了,我想你至少應該回家去打理一下自己吧。」男人好心情地對著鏡中呆愣的她微笑,帶點惡意地加上一句,「希望我今天晚上不會再撿到一個路邊的女睡鬼,再有一次我可不會大方地出借床鋪了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石瀅瞪著男人,腦中一片空白,無以成句。她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?她怎麼會出現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、一個陌生男人的大床上?

  「怎樣?」男人好玩地朝她眨眼,不懷好意地拋給她一個媚眼。回想起初遇那晚這個古怪女人的那副冰冷模樣,還有幾次在自家公司碰見她時那一副精明幹練的白領麗人模樣,和她現在的迷糊表情截然不同,讓他覺得頗為有趣。

  「哇……」呆愣中的石瀅突然回過神來,頓時如遭電擊,猛地彈跳起身。她刷地跳下了床,如避瘟神般,在男人反應過來之前奪門而出,慌不擇路地逃離那個陌生的地方。連外衣、手套也無心再去找尋,只記得順手在門邊的鞋架旁,慌亂地套上她的皮靴,就匆匆逃下樓去。

  一走出電梯間就看到她的車停在路邊,一個司機模樣的男人開著車門恭迎她上車。石瀅逃命般地坐進車裡,匆匆地道了聲言不由衷的謝,腳下一催油門,飛速地駛離那個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為何會出現在那裡的地方。

  那個男人的臉她模糊中有些印象,直至剛剛才終於記起,似乎和老同學聚會那晚被她隨意丟在半路上的倒黴鬼是同一個人。只是為什麼她會再次遇上他?而且竟然會跑到他的家裡、他的床上去?她只隱約記得自己昨晚好像又隨意在路邊找了個地方發呆,可怎麼會和他扯在了一起?而且她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他,為什麼那男人卻表現得似乎兩人很熟稔,仿佛他有多瞭解她似的?昨夜究竟還發生了什麼事?為什麼她毫無記憶?!

  一夜未歸,她的留言機裡又占滿了新的留言,大多數是身在美國的卓衣俊打回來的,一再憂心地追問她昨夜的行蹤。聽完留言,石瀅遊魂般飄進浴室,開始刷牙、洗臉,整理儀容。

  感情總是捉弄人。卓衣俊對她可謂用心良苦、一往情深,可她卻始終無法愛上他。一再地徘徊在對申子龍的苦戀,和自我爭鬥的矛盾之中,像一個情感流浪者,陷在情感的漩渦裡,無法自拔……

  世事變遷,英雄也終將成為歷史人物,有朝一日也會退出歷史舞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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