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秋水 > 幸福純屬意外 | 上頁 下頁
十一


  「爸,沒事,她是怕晚回來,擔誤了大家的時間。」黎礎淵再度開口,隨即偏過面龐,深情地看著她,他長指勾住她髮絲,塞到她耳後。「還跟我生氣嗎?」

  陳可航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。那柔沉的語調,隨緒的眼神,溫柔的舉止,在迷惑了她,明知他不過是在演戲,她心底仍希冀有那麼一天,他會真心愛上她。

  「欸欸,我看他們小倆口應該有話要說,咱們兩隻老的,就別在這裡當電燈泡了。」陳鴻新拍了拍好友的肩。「走,我們進去泡茶,這裡就讓給他們。」

  「喔,對,你不是說有什麼人送你冠軍茶?我今天一定要試試看。」黎春柏附和了聲,目光轉移到自己兒子臉上。「礎淵,你那個頭髮會不會太長了點?反正你今天都來了,不如就讓可航幫你修剪一下。」

  「也對。礎淵呐,就讓可航幫你修一下,都是自己人,你也不用再花錢去給別人剪。」陳鴻新愉悅地看著好友。「走,我們進去泡茶,這裡就讓給他們。」

  一直到那兩道身影消失在視線裡,陳可航依舊沒有改變姿勢,仍是立在原地不動。

  黎礎淵亦是不動,直到前頭兩道身影轉進裡邊了,他才慢吞吞鬆開擱在她腰側的手掌。「不是要幫我修頭髮?怎麼還站著發呆?」他側過面龐看她。「不過,我有個疑問|你,真的會剪?」

  陳可航飛快地瞅了他一眼,然後走到擱滿美髮工具的小推車前,將小推車拉了出來。

  她又從櫃子裡拿了乾淨的毛巾,走到椅子旁,淡聲道:「你不來坐著,我怎麼幫你剪?」

  他其實不是那麼願意讓她修剪他的頭髮,一是因為他有固定的設計師,二是因為他真的很難相信她會這項技術。只是礙于兩個長輩都這樣說了,不讓她修,就違背了爸的意思,那對他爭取院長一位沒幫助。眼前,只要是能助他早日坐上院長一位的事情,他都願意去做。

  他看了垂著眼簾的她一眼,緩緩移動步伐。

  他坐上了椅子,從鏡中看見她將毛巾披掛在他頸肩。她的指頭很纖長,動作細膩地將他的領口藏在毛巾下,他看看她熟練的動作,似乎還滿有兩下子的。

  她幫他套上圍巾,拿了把梳子和剪刀,將他頭髮梳過之後,舉起剪刀——

  「不用先按摩嗎?」他突然開口。

  陳可航楞了兩秒,才懂了他意思。「通常洗頭髮時才一起做。」

  「但是我脖頸還有肩膀都很酸。」他語聲平淡,卻有著不容質疑的態度。

  他是故意的!他在懲罰她,懲罰她方才對他親密舉動的掙扎。

  明知道他要表現出夫妻情感深厚的一面,她竟想要推開他的手,這讓他心頭很不爽快!

  她緩緩揚了長睫,對上鏡子裡的他,見他神情堅定,她在心底歎口氣,旋即放下手中的工具。

  走到椅後,她指尖抵著他後腦,略往前推,他的後頸拱出彎弧。她右手拇指和中指分別貼在他兩耳耳垂下方的穴位,施了恰當的力道,緩緩按揉著。

  片刻,兩掌從後往前輕抬他面孔,指腹移到了他的太陽穴,她一面揉著,一面低問:「這樣還可以嗎?」

  「嗯。」閉眼享受的黎礎淵淡應了聲。很棒,她施的力道恰當,不過輕也不過重,拿捏得相當好,她當真是練過的。

  見他合著眼,她放膽將目光停留在面前大片鏡子裡的他。

  從郝曼麗出現在他診間那日之後,她與他之間似又回到原點,陌生而疏離。

  應該是說,她知道那晚他突然回家過夜,是因為和郝曼麗吵架後,她感覺很受傷。即使早明白他的心系在另一個女人身上,但他因為和那個女人吵架才想到她的這個事實,還是讓她很難釋懷,她覺得自己是備胎。

  可讓她覺得有些悲哀的是,她竟然覺得做備胎總比什麼都沒有還來得好。他這張面龐到底有什麼魅力,為什麼會讓她這麼眷戀?

  看他額際已被她揉出薄紅,她松了雙手,然後走到推車前,重新拿起剪刀和梳子。

  她的指溫倏然離開他面龐,他一睜眼,就見她手中拿了工具。

  「這樣就要剪了?不是都要先洗嗎?」見到那把剪刀,他趕在她動作前,先出聲詢問。

  陳可航楞了一下,視線緩緩上移,迎上鏡裡的他的目光。「頭髮是有彈性的,幹發剪,比較不會有剪太短的情況發生。但如果你想先洗再剪,我沒意見。」她說著,就把剪刀擱下。

  「生氣了?只是問問而已。你認為幹發剪比較好,那就這樣。」他看著她,直勾勾的眼神帶了探究,瞧得她只能拿起剪刀,轉移注意力。

  夾起一片黑髮,剪刀輕劃幾下,髮絲片片而落。

  她的動作很靈巧,不像生手,倒像是已有多年美髮經驗的造型師。

  他看著鏡子,一開始只是深怕她剪壞了他的發,但看著看著,目光竟被她靈巧的十指給吸引住。

  順看她的手,他視線緩緩挪移至她纖瘦的兩臂,然後是她窄小的肩,細白的頸項,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她認真的臉孔上。

  她眼眸半垂,神情專注,渾然不覺他的凝視。直到她抬頭想從鏡子中確定他兩鬢的發長是否一致時,才對上了他別有意味的注目。

  她心臟跳了下,那長久以來被自己壓抑住的情思,像被那眼神撩動似的,心口漸湧波濤。她迅速看了眼他兩耳前的發長,然後垂看眼簾走到他身前。

  為什麼……要這樣看她?她哪裡不對嗎?

  想起接下來要修他的瀏海,她心臟一陣突跳。閉了閉眼,緩下吐息後,她彎了身,眼神盡可能回避他,專注在他的瀏海上頭。

  她將他的瀏海梳直,再抓起他一片已長過眼晴的黑髮,夾在兩指間,剪刀利落一動,髮絲飄落的同時,她從他稍短的瀏海間,看見了他深邃的眼睛。

  他,仍是看著她。

  她微怔,心口怦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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