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學達書庫 > 秋水 > 親愛的荔枝小姐 | 上頁 下頁 |
| 二十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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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了決定後,他先回辦公室將一些資料收拾收拾,然後進入洗手間洗把臉,他熄了該熄的燈光,走到她所在的大辦公室區。 才一踏進辦公區,就見她握著手機,僵立著身子,而下一秒,她像是聽到什麼似的,軟了身子。他心頭一詫,快步靠了過去。 剛結束通話的利之勤,以最快的速度關了電腦,然後收拾物品,她心裡發急,一急就亂,手機不小心摔到地上,皮包也從椅子上滾下,物品掉了一地。 她顫著手,彎下身子,急急忙忙摸著地板上的物品,想要塞進皮包,但眼前一片水花花,看什麼都是隔著一片淚海,怎麼也看不清晰,她該塞進皮包的物品根本沒落人皮包內,又滑到地面上。 忽然間,一隻溫暖的手掌覆上她手心。 她愣了下,一抬眼,積在眼眶的淚就這麼成串而下。 秦子深幫她撿完所有物品後,將皮包和她掉在地上的手機,還有她放在椅背的西裝外套遞給她。 她一接過,轉身就要走,手臂卻被人從後拉住。 「你要去哪裡?」他不知道那通電話說了什麼,但從她的反應看來,大概不是什麼好事。 「醫……醫院。」利之勤急著走,顧不得什麼禮貌,腿一提就要離開。 「出了什麼事?」見她淚流不止,他哪能就這樣放她自己離開? 「奶、奶奶……奶奶午睡後,就一直、一直沒醒來……」她哽著聲音,「爺爺說……說剩、剩一口氣了……」她推著他的手。「我……趕著去醫、醫院。」 他聞言,沒時間細思量,直覺道:「我送你。」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的手,關了所有的燈光和大門後,便帶著她離開。 原以為明天周休假日,今晚的高速公路會塞上一段時間的,但這一路南下的車流意外的順暢,三個半小時不到,秦子深已將車子開進位於南投的小鎮,車內一片寧靜,偶有幾聲輕微的吸鼻聲。 秦子深趁著紅燈時刻,側眸看了她一眼。她額抵著車窗,不知道在想什麼,但他能確定的是,從車窗映出的她,看上去精神並不好,這樣子的她,還想自己開車下來? 他原以為大概是在臺北哪家大醫院,帶著她上他車後,一問之下,才知道她奶奶在埔裡基督教醫院的急診中心,他慶倖他當時拉住她手腕的動作夠快,沒讓她自己離開。 她很沉靜,除了剛上車時有較明顯的啜泣聲外,之後就沒聽見她發出任何聲音了,她只是愣坐著,面容朝向車窗,偶爾,會聽見她吸鼻的聲音。他知道此刻的她必然相當擔心她的奶奶,所以她靜默是可以理解的。 而他也不開口,除了上國道前,他在便利商店買了咖啡和幾個麵包、禦飯團塞給她,要她多少吃點東西之外,他沒再和她說過一句話,因為他相信她需要的是寧靜。 號誌燈跳了,他踩下油門,依著衛星導航的指示,找到了醫院,他把車子開進停車場,車才停下都還未熄火,副駕駛座上的人影已開門沖了出去。 秦子深隨即熄火下車,他快步追著前頭那腳步踉蹌的女人,她腳步甚亂,其間一度跌倒,看得他心驚膽跳,才想上前扶她一把,下一秒就見她彎身脫下高跟鞋,赤著腳又往前頭奔去。 他拎起她的鞋,再度追上去,一進入急診中心,殯葬禮儀公司的禮儀師已在現場協助。 「爺爺。」利之勤見到正用手背抹著眼睛的爺爺,心急的奔了過去,突地腳下一個虛軟。 「小心。」一隻手臂橫過她臂下,穩穩撐住她。「你不要急。」快步追來的秦子深,恒常清冷的聲嗓沉穩穩的。 她像是沒聽見,腳步倉促地走到病床邊。「爺爺!奶奶她……」 「醒不來啦,就……就醒不來啦,剩那一口氣啊,大概在等你回來,我……我要先送她回去啦。」利爺爺眨眨下垂的眼瞼,擺擺手,隨即再度用手背抹去濕淚。 「丫頭,你跟救護車走,我先回去……準備準備。」 聞言,利之勤眼眸睜大,她看著戴著氧氣罩的奶奶被移到擔架上,腦袋一片空白,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。 見她一臉震驚惶惑,秦子深走到她身側,聲嗓柔緩地說:「之勤,聽見我說話嗎?」他單手輕握她下巴,轉過她面頰,將她的臉容轉向他。「之勤,聽我說,你現在不要激動,只要安靜陪著奶奶上救護車就好,你不要哭,否則她會捨不得,會走不開,那只會加深她的痛苦。」 她點點頭,硬是忍住淚水。他知道她聽進去了。 「還有,要一直告訴奶奶,說醫生說她病好了,你現在要帶她回家,要奶奶跟好。記得,不要摸她、碰她。」他凝視著一臉神傷的她,又低低說著,語調沉柔。 她那樣的神情,讓他像是看見當年的自己,這樣的心情如此沉痛又不舍,他體會過,又怎會不懂她現在的心情? 他一個人面對母親的死亡和父親的病重,不過十幾歲,他就必須獨自面對這樣的打擊,一個人傻傻地接連辦完雙親的後事,那沉痛的無力感,還有誰比他深刻? 看著她孤單地跟在擔架後的身影,那突然抽顫的肩膀,還有虛浮的步伐,讓他知道自己沒辦法就這樣離開這裡,他拋不下那纖瘦抖動的薄薄身影,他心疼那忍住眼淚的神情。 他拎著她的鞋,拿出車鑰匙,往停車場走去。 「爺爺來,這裡坐。」哀哀的誦佛聲不斷,秦子深攙著利爺爺,走到大廳左方的長椅上。 一路跟著救護車來到這裡,看著護士拔掉氧氣罩和點滴,並宣佈死亡時間後,她便一直跪著。禮儀師跟她說了些話,她消失一會兒時間,再出現時,已換過了衣物,素淨著臉蛋在那裡跟著念誦佛號。 其間,任誰跟她說話,她都是濕潤著眼眶,一臉茫然地看著對方。他知道現在的她很傷痛,也沒去打擾她,只是幫她看著她方喪妻的年邁爺爺。 「小夥子,你是之勤的朋友?」利爺爺腔音很重。折騰了整晚,他神態顯得疲倦。 「我們是事務所的同事。」秦子深態度客氣。 「你幹啥的?律師呀?」 「對,律師。」 「之勤那丫頭跟你很好吧?那孩子肯讓你送她回來,一定是很信任你。」 很好嗎?不,他們並不算好。遲疑了會兒,秦子深道:「我們是同事,同事間本來就會互相照顧。」雖然目前是同事,但他想要的不只這樣,只不過現在不適合談這些。 利爺爺呵呵笑,笑得有些苦。「那丫頭連你都瞞過啦。」 「爺爺的意思是?」秦子深疑惑的看著他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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