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秋水 > 親愛的荔枝小姐 | 上頁 下頁


  當初利之勤來應徵面試時,他一開始被吸引的原因,無非是她外表表現出來的那種及時行樂的生活態度,他甚至想學習她的態度,看看是否能治癒自己心底的那道傷。可愈和她相處,愈發現她其實很脆弱,那外在的一切不過是她的偽裝。

  基於這個原因,讓他對這個女子多了份心疼,所以她想怎麼開玩笑,他全任由她,獻緯還曾經問他,怎麼能這麼放任自己的秘書?

  他想,每個人快樂的面皮下,都有著自己一部分的傷心,他也有,只不過他用忙碌的工作填補那份空虛,而她的傷心需要快樂的面皮去掩飾,他為什麼要戳破?

  「你不是在和王律師說話的嗎?居然偷窺我!」利之勤大膽的睨著老闆。

  「我怕子深真被王律師說中,被你嚇跑,所以不得不看著。」葉剛嘴角淡勾。

  「喔,老闆喜新厭舊,有新人就忘了我這個舊人啦。」

  葉剛笑了聲,溫聲道:「去吧,去跟他道個歉,別讓他誤會你了。」

  她那燦亮大眼微微轉暗,隨即又恢復先前那種無所謂的姿態。「有何不可?誤會就誤會啊……不過,既然老闆你都開口要我去了,我怎能不從命呢?」她率性的退開椅子,彎身從皮包裡找出一包濕紙巾和一小瓶看不出是什麼的瓶裝物後,扭著翹臀往秦子深方才走去的方向而去。

  「奇怪,你怎麼能跟你的利秘書感情這麼好,我跟我的廖秘書怎麼就沒有這麼多話可聊?」一旁王獻緯看著好友帶笑的側臉,好奇的探問。「還有,你就這樣讓她跟過去,不怕真的激怒了秦子深,小心他明天就不來上班。」

  葉剛只是淡淡笑道:「不會,利秘書自有分寸。」

  有分寸?那個一張臉美豔得老像在勾人、講話葷腥不忌的利秘書會有分寸?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!

  王獻緯不以為然地搖搖頭。

  利之勤握著一包濕紙巾和那一小瓶瓶裝物,尋著洗手間的方向。

  關於秦子深這個人,在今日見到他本人的前兩星期,已先從葉剛口中得知他的背景。老闆葉剛不是個多話愛八卦的男人,只是在決定要不要將秦子深延攬進誠仁前,曾和她認真討論過秦子深這個人。

  老闆說,秦子深是獨生子,雙親老來才得子,對他極為寵愛,他也沒因此恃寵而驕,他自小學業優異,不曾讓年邁雙親煩惱,滿十六歲後,每年寒暑假就自己打工賺學費。

  他有個女朋友,聽說是住在他家隔壁的鄰居,算是青梅竹馬,兩家人的感情融洽,對於小情侶的交往抱著樂觀其成的態度。

  然而,一個父母關愛、學業優異,又有著愛情滋潤的少年,卻在升高三那年的暑假,遭逢人生的巨大變故。

  秦子深的母親因為手術醫療疏失而喪命,哀痛不已的父親為此病倒,他一面處理母親後事,一面分心照顧父親,還有學業要兼顧。明知道該為母親討個公道,但幾番奔走下,才知道醫療官司耗時,結果多半也較不利家屬這方,他要打贏官司的希望很渺茫,在時間金錢和人力各方不足的壓力下,他無法為自己的母親討公道,在母親辭世後的第二個月,父親也因病重離開。

  他的青梅竹馬,那個住在他家隔壁的鄰居女友,在他服喪期間跟著家人移民到國外,除了初時母親病重時有幾句口頭關注,之後那家人再也沒出現,他等不到女友的一句安慰,只等到他們一家離開的結果。

  縱然悲痛不已,卻也只能咬牙硬撐。醫院的態度傲慢,大概就是吃定了他一個孩子搞不出什麼名堂;女友的家人不聞不問,大概怕女兒將來跟了他受苦;他承受不住短短幾個月間,雙親和女友陸續離開的壓力,個性因此大變,變得冷漠孤僻。

  受到母親那件醫療疏失影響,理組的他憤而改轉文組,目標是T大法律系。

  T大畢業後,他一面繼續攻讀碩士班,一面參加高等考,錄取後經半年受訓,他受雇一家小型事務所,一邊接案打官司,一邊繼續完成碩士學分,之後服兵役,退伍後受雇一家全國性的大型事務所,年紀輕輕已累積不少經驗。

  這些是老闆從幾個業界友人口中聽來的,老闆在開會時曾對大家提過,打算再招攬新律師一事,會後私下和她提了秦子深這個人。她沒特別想法,只覺得秦子深的過去和她有些相似,這樣的人若沒有走偏,就會異常努力。

  秦子深既然有毅力轉組,也念到碩士、考到資格,那代表他對於工作,必然不會是隨便的態度。基於這樣的因素,她當然支持老闆的想法,只不過,她沒想到秦子深本人這麼冷酷。想到方才他繃著俊臉離開的樣子,她好像真的玩過頭了。

  輕輕一歎,她在男廁前站了片刻後,深吸一口氣,然後厚著臉皮踏了進去。

  那是女性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的聲音。原低首處理襯衫的秦子深略覺困惑,一抬臉,就從面前的鏡子當中,看見那個盯著地板走進來的女性身影。

  他愣了幾秒,開口提醒她。「這裡是男廁。」

  「噯?」那清冷的語調讓利之勤腳下一頓,她緩緩抬睫,在看見裡頭除了秦子深外,並無其它男性身影存在時,她松了口氣。活了二十多年,這是她第一次踏進男廁,心裡彆扭又尷尬,但為了鏡中那正瞪著她看的男人,硬著頭皮也要走進來。

  走近他,她在他身側站定,看著鏡裡的他,輕鬆道:「我知道是男廁。」

  「你不該在這裡。」他皺眉,語聲沉冷。

  利之勤笑了笑。「怕什麼?沒人呀,而且,秦律師又不是沒穿褲子。」眼神刻意往他下半身瞄了瞄。

  秦子深閉了閉眼,決定不再理會這不正經的女子。都能這樣光明正大進入男廁了,他還能期待她說出什麼正經話來?

  再睜眼時,他漠視身側的女子,低垂著脖頸,用沾濕的手帕繼續擦拭那幾圈蜜色——效果不佳,還有愈擦醬汁愈往外暈開的趨勢。

  「這樣只會愈弄愈髒,交給我吧。」利之勤把紙巾和瓶裝物暫放在洗手台,輕扳過他的身子,兩手解著他的襯衫衣扣。

  「你做什麼?!」秦子深退了步,鏡片後的目光爍動冷芒。

  見他一副扞衛清白的姿態,她笑出聲來。「你怎麼一副我想強暴你的樣子,安啦,我終究只是個女人,對你這個男人玩不出什麼花樣的。」真糟糕,她好像真的把這個冷面律師嚇到了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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