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喬樵 > 一親紅顏 | 上頁 下頁


  轎子停了下來,司徒斌兒困惑的望著眼前街道上的人來人往。她並不知這一帶是蘇州城裡最著名的風流鄉、金粉之地,秦樓楚館、勾欄瓦舍沿著街道鱗次櫛比,只見華麗的樓房張燈結綵、絲竹盈耳,高牆繡戶內笑語喧嘩,打扮豔麗的女子張狂的在街上與男人打情罵俏。這條花街的奢華景象與她住的翠竹環繞的簡僕小屋,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。

  司徒夫人牽起她的手走向一座大宅院,但見樓臺亭閣相間,說不出的富麗堂皇。她們繞到了宅院側面的角門,司徒夫人敲敲緊閉的木門。

  門很快的打開了。門房打量著司徒母女一身的布衣荊裙,眼中帶著微微的疑問和好奇。這地方,向來就不是良家婦女會涉足的。

  他問明瞭來意,進去通報後不久,便有一位豔麗的女子笑著迎向她們。

  「哎呀,是司徒夫人啊!」

  司徒夫人不安的點頭為禮。

  女子的視線飛快的掃過司徒斌兒,眼睛一亮。「這位就是令千金吧?」她嘖嘖稱奇,「我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美人胚子,將來長大了不知道要傷多少男人的心哦!」

  司徒斌兒不習慣她的審視眼光,低下頭,防衛的躲到司徒夫人身後。

  那女子不以為意的笑笑,「進來坐吧。」

  「不用了。我女兒就交給你了,希望你日後能好好的待她。」

  「這是當然。」她轉身叫喚,不久一個僕沒打扮的人出來,交給司徒夫人一張銀票。「這是我們上次說好的價錢,你看一下吧。」

  司徒夫人接過銀票,局促不安的道謝,轉身躊躇的看著女兒。

  「斌兒乖。」她摸摸女兒的頰,「娘要過一陣子才能來接你,這段時間你就住在這裡,她不會虧待你的。」

  司徒斌兒恐懼的拉著她娘的手,察覺母親想拋下她離開。

  「娘,帶我一起回去吧!」

  「不行。」司徒夫人輕聲哄著她:「斌兒乖,聽話!」

  「娘,不要丟下我。」司徒斌兒開始哭泣,不停的懇求母親,最後司徒夫人不得不甩掉她的手,掩面而去。

  「娘!」

  司徒斌兒想掙開那些箝住她的手卻不能如願,她聲嘶力竭的叫喊母親,小小的身子哭得哆嗦個不停。厚重的木門砰一聲關上,隔絕司徒夫人匆忙離去的身影,司徒斌兒的哭叫聲悲哀地迴響在華麗的庭院中。

 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,司徒斌兒日日翹首盼望,等待母親來接她回去的希望終究還是落了空。

  不久,殘酷的現實告訴她,母親已將她賣給了這棟大宅的主人,而她所見到的那個豔麗的女人,正是擁有她的鴇母,人稱「晴姨」,她後來就改稱她為娘。

  擁月樓,其實就是家妓院。

  自唐代後,狎妓冶遊蔚然成風,上自朝廷當權的顯貴,下至地方牧守、宦途潦倒的仕紳,以迄行商走販,都喜歡到煙花柳巷尋歡作樂。而秦樓楚館中的娼妓,一般都出身低微,鴇母們為了迎合士大夫,便教她們從小學習彈唱歌舞、琴棋書畫,因此有那麼幾個由於聰明美貌、多才多藝而聲名大噪。

  司徒斌兒年紀雖幼,但實在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絕色,加上出身書香世家,氣質出眾,容貌才學高出尋常佳麗甚多。所以當她到了十五歲正式掛牌接客時,早已聲名遠播、名聞遐爾,慕名而來的人不知凡幾,她輕易的就奪得「花中之魁」的頭銜,豔冠江南。一時富豪子弟、王孫公子、鄉紳達官紛紛遣人來說,要出千金娶她為妾,或為歌姬,但都被晴姨一一回絕。

  司徒斌兒長大後更見奪目,擁月樓前常見車馬朝夕填門的盛況。司徒斌兒有時乘興才會見見客人,但她很少好顏相待,誰知她那冷淡的性子卻使男人更加的癡迷和趨之若騖。她的身價一日高過一日,晴姨樂見其成,並不急著把她的初夜許給任何人,以她的清倌之身,將來還怕沒有人肯出天價買下她的身子嗎?

  依照慣例,所有的姑娘進了青樓就要拋棄自己的本名,另取名字,晴姨就曾問過她:「斌兒,你有沒有屬意的名字?」

  司徒斌兒當時正倚著高幾在看一本詩集,幾上放著一壺香茗。

  她頭也沒抬的道:「就讓姨娘決定吧。我沒有意見。」

  反正來這兒的人都是尋歡作樂,醉翁之意不在酒。何況處在風塵,迎來送往,十年、二十年之後,紅顏凋零,花謝人亡兩不知,不如就由晴姨隨便取個名字了事。

  晴姨笑說:「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。還是這副冷淡性子,一點都不理人。」

  她認真的瞧著司徒斌兒,思索了一會後道:「你就像雲彩一樣的美麗、易變,就叫你『惜雲』吧!希望將來不管是誰得到你,都能珍惜你。」

  轉眼間,兩年就過去了。

  擁月樓的姑娘都要在梳攏後才能分配一間房間,晴姨卻為了司徒斌兒破例。

  司徒斌兒喜愛幽靜,晴姨就為她在擁月樓近太湖邊上臨水而建映香水榭,三面臨水,有曲廊通往大宅,透過精巧的漏窗,擷取外間景色,引進太湖的波光瀲灧。

  聲名大漲後的司徒斌兒擁有另一項特權——她可以就來訪的客人,選擇見或不見。偶有不能得罪的客人或一擲萬金的富家公子來訪,而司徒斌兒拒見時,晴姨才會施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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