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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一


  「那請您等一下,我去拿皮包。」她點點頭,隨即轉身,沒注意到那雙陰惻惻的眼睛裡,正閃爍著佞邪狡獪的光芒。

  當那兩個西裝筆挺的人一離開,譚森立刻卸下微笑的面具,表情轉為冷靜沉著。

  他將目光由桌上那疊厚厚的文件上轉了回來,旋過椅背面向窗外,瞪視著對面大樓的玻璃帷幕。他委讬的調查人員效率極佳,不到兩個禮拜的時間,就查出了他要的一切資料。如果他還對

  連晉源的那番說詞存有懷疑,也在他手上這份詳盡的文件中得到全盤的解答。

  該死,這就表示他過去認定的恩情,全是天大的錯誤!連晉源並沒有污蔑房長興,他的父親當初之所以生意失敗、在獄中自殺身亡,完全是因為和房長興之間產生了利益衝突。兩相纏鬥的結果,他的父親成為落敗的一方,自然便得承擔整個事業垮臺的後果,只可惜他父親並沒有擔當一切的勇氣。

  他不斷地回想起過去住在房家的那些年,想著房氏夫婦對他和母親的噓寒問暖、關懷備至。房長興對他諄諄告誡,鼓勵他向上,對他的教導和器重甚至超過對自己的兒子,那真的全是裝出來的嗎?如果那一切全是虛情假意,全是因為他的歉疚,他們怎能偽裝得如此逼真?

  片刻之後,辦公室的門響起兩聲輕敲,而後被推了開來。他側過頭去,看著孫承翰和連雅晴一起走了進來。

  孫承翰的視線在他桌上的文件夾停了一下,而後和連雅晴交換了瞭解的一眼。

  這半個月來,他很清楚譚森內心的掙扎和矛盾,也知道任何人都無權介入譚家和房家的恩怨,然而站在好友及旁觀者的立場,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,至少不能任事情就這麼擱置不理。

  「那些人查到了什麼?」他故作輕鬆地問。

  「事實。」譚森的唇角微微掀動,聲音乾澀地道:「原來過去我所認知的一切全是錯的!這麼多年來,我一直視為是恩人的房長興,居然才是逼死我父親的罪魁禍首,而我卻一直到現在才明白整個事實。」

  「無論房長興當年和你父親的恩怨為何,人傑和玄菱都是無辜的。」孫承翰頓了一下,語重心長地說:「我瞭解你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,但商場上瞬息萬變,任何再高尚的行業都得要無情才能成功,你應該很瞭解這一點。」

  「我知道。」譚森過了半晌才道。

  「那你打算怎麼做?」

  譚森倏地起身,兩手煩躁地爬過滿頭黑髮。那麼久以來,父親自殺身亡的陰影一直籠罩住他,讓他學會武裝自己,不再輕易對任何人表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……除了在玄菱面前。她瞭解他,總是在他最需要她時陪伴在他身邊,是他剛硬如鐵的心中惟一的掛念。他應該要恨他們的,他知道,然而他心中卻有一部分叛逆地抗拒著這個念頭。如果房長興還活著,他就能當面向他挑戰,來一場正大光明的公平競爭,但卻已經是不可能了。

  他坐回自己的辦公椅上,頹然地用手蒙住臉。他們全都是受命運擺的棋子罷了,逝者已矣,知道真相又能改變什麼?她父親對他的傷害已經造成,若他仍一味地任過去的鎖鏈緊鉗住他,那無疑是傻人的做法。

  而玄菱……玄菱何辜?

  「玄菱最近怎麼樣了?」他一會兒後才啞聲問道。「她還好嗎?」

  「不太好。」回答的是連維晴。「我今天中午才見到她,她似乎瘦了一些,看來這陣子都沒好好休息過。」

  譚森只覺胃部一陣緊縮,但他小心地克制著表情,不讓自己真正的情緒顯露出來。突然間,辦公室門被猛地推開,巨大的聲響令所有人回過頭去,只見房人傑有如一陣風般地沖了進來,臉上殺氣騰騰。

  「房先生,你不能這樣闖進來啊……」秘書急急地跟在後面嚷著。

  「人傑?」孫承翰訝異地叫了出來。「你怎麼來了?」

  「我把話說完了就走,絕不在這兒礙人的眼。」房人傑直直地走到譚森面前,一手揪住他的衣

  領,額上暴出青筋。「他媽的,你把玄菱藏到哪裡去了?還是你又跑去跟她說了什麼,害她一個人躲起來傷心?」

  孫承翰見情況不對,立刻過來拉開他們。「人傑,你先別激動,有話好好說。玄菱不是在幼稚園裡嗎?」

  「是啊。」連雅睛也急急地接口。「我今天中午還和玄菱碰過面。我們吃過午飯後就分頭離開了,怎麼,她沒回幼稚園去嗎?」

  「她是有回幼稚園去,但是我剛才去接她時,幼稚園的同事說,她早我一步離開了。」房人傑忿忿地瞪了譚森一眼。「他們說,看到玄菱是跟一個男人走的,不是你還有誰?」

  跟一個男人離開?譚森猛地一震,立刻向前抓住他的手臂。「和什麼樣的男人離開?她有說要到哪兒去嗎?你有沒有打過電話?」

  「你少裝蒜。」他怒視著他,口氣仍然很沖。

  「玄菱真的不在這裡,人傑。我和譚森一整天都沒離開過公司。」孫承翰趕緊解釋。「你冷靜想一想,玄菱有沒有可能和朋友出去了?比如趙東恒或是其它的追求者?」

  「不可能!玄菱如果和別人有約,她至少會打個電話告訴我一聲,不可能讓我白跑一趟。」房人傑咬著牙道,惡狠狠地放話,「我告訴過你,最近幼稚園周邊不太平靜,玄菱隨時可能有危險,如果她出了什麼意外,我絕對不會放過你,」

  血液從譚森臉上全然褪去。他鬆開了房人傑的手臂,心裡的不安逐漸加深。

  「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?有人看見嗎?」他沙啞地問。

  「在我來找你之前二十分鐘,她同事說,看見她上了一輛賓士六百的車。」

  賓士六百?孫承翰和譚森對看了一眼。他們熟識的人當中,只有一個人開這種車。

  「連晉源!」他們同時叫了出來。

  「爸爸?」連雅晴失聲驚呼。「我爸爸去找玄菱做什麼?他不可能……」

  譚森立刻拿起電話開始撥號。果然,連晉源的行動電話關機,他再打電話到他的公司,秘書說他下午便離開了,也沒有交代要去哪裡。

  放下電話,譚森感到背脊一陣發涼,沒來由的升起恐懼。「玄菱的手機還是不通。」房人傑也在同時放下電話。

  「承翰、人傑,咱們分頭去找,隨時保持聯絡。」譚森冷靜地吩咐道,轉頭看向連雅晴。「雅晴,想想看你父親有可能會去哪些地方?如果我沒料錯的話,玄菱可能是跟他一起離開了。」

  沒有等他們回答,他已經拿起桌上的外套朝外沖去。

  「等等,你們該不會認為我爸爸對玄菱怎麼樣吧?」連雅晴驚慌地抓住孫承翰的手。

  「那得等我們找到人才知道了。」他安撫地道,然後朝房人傑使了個眼色,兩人迅速跟上譚森的腳步。

  第十章

  房玄菱下了車,有些訝異地看著眼前那兩扇鏤花鐵門。

  連晉源為什麼要帶她到譚森的老家來?她納悶地回過頭去看他,只見他也下了車,眯著眼睛注視著前方有如廢墟般的大宅院。

  「這裡是譚森小時候住的地方,在他父親宣告破產之後被法院查封,後來賣給一個在南部發跡的土財主,直到前兩年,他才又把它給買了回來。」連晉源說。「你知道這件事吧?」

  「我知道。」她看著他走向前去,輕易便撬開大門上那道生銹的鐵鎖,動作看來十分熟練自然。她突然警覺到,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這兒,他先前必定也曾來過這個地方。為什麼?她猜測著,心裡不由得浮起警戒。

  「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兒嗎?」連晉源給了她一個手勢示意她先行。「我前兩天才和譚森提到,他把房子買回來,卻由著它這麼荒廢也不是辦法。他總有一天要結婚的,不如就把這兒重新裝修一下,當做結婚後的新房不也很好?」

  看著他臉上溫和的微笑,房玄菱雖然有些遲疑,但還是硬著頭走進了庭園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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