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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


  安以姮從未度過如此後下心難安的日子。她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麼,不止一次,她在心裡懊惱自己的衝動。如果她的口吻能溫和些,用比較婉轉的方式勸告他,或許他的態度就不會那麼強硬。在知道他們父子對立的原因之後,她怎能期盼以自己微薄的力量,能夠填補這對父子之間多年的鴻溝?她早該知道他不是那麼輕易妥協的。而她,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護士罷了,對他根本無足輕重,她又有什麼力量去勸服他?

  想是這樣想,她卻無法讓心裡的浮動稍歇。她不知道心中那股懊喪的情緒從何而來,下意識裡,她知道關健絕不像表面上所顯現出來那般冷漠,他只是要別人以為他那樣,仿佛只要他展現的夠強硬、夠冷酷,就不會被人看出他真正的內心。

  可是她卻看出來了。她看過他微笑的樣子,看過他面對孩子時,臉上那少有的耐心和溫柔;當他吻她時,他眼裡躍動的火焰。然而關健卻不想讓人瞭解他,不想讓任何人進駐他的心裡面去,這一點令她鬱鬱寡歡。

  而她這些天的魂不守舍沒有逃過關德宗那對飽覽世故的眼睛。

  「想什麼?這麼心不在焉的。」關德宗銳利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她的心思。

  「沒什麼。」她掩飾般地避開他的目光。他當然也看出了她沒有說實話,但並沒有追問。

  「我一直沒問過你,你和關健是怎麼認識的?」見她張口欲言,老人給了她威嚴十足的一瞥,「別跟我打馬虎眼,我要聽實話。」

  安以姮遲疑了一下,不安地扭扭身子。「還會是為了什麼?」她含糊其詞。

  「那小子雖然沒和我住在一起,但他在外頭的風流賬我可是一清二楚。再說他忙著搶他大哥的生意和我作對,才不會花這個心思去幫我找護士哩。」關德宗斜睨著她,「怎麼,你是他新交的女朋友?」

  「才不是呢。」她微紅了臉,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決定不隱瞞,開始將她認識關健的經過,一直到她會來擔任他護士的原因敘述了一次。關德宗的表情先是驚異,而後露出微笑。

  「你是說關健他威脅你?」關德宗頗富興味地道。「結果你就真的穿著你的小護士服,到成奕的辦公室裡去……」

  「是他騙我說如果我不照做,他的公司會因此而倒閉,我才答應幫他這個忙的。」她臉紅地辯道。「誰知道他居然敢耍我。」

  老人的反應則是微笑了起來,沉思片刻才道:「你說關健原先並不贊成你來擔任我的護士?那小子就這麼不希望我的腿傷痊癒嗎?」

  「當然不是。」她停頓了半晌,才坦率的說了出來,「我想他原本並未料到關大哥會有這個提議,一方面也是擔心我沒有足夠的能力可以照顧您吧。他還警告我,說您不是個好相處的人,要我做好心理準備。」

  「但這卻沒有嚇跑你?」

  「是您堅持要雇用我的,董事長。」她輕哼著,俏皮地朝他眨眼。「既然我不打算讓關健瞧扁我,我就會堅持到底,直到您的傷好了為止;您無論如何是休想趕跑我了。」

  關德宗先是揚眉,而後笑了。那和煦的笑容融化了臉上冰冷的線條,安以姮幾乎是有些炫惑的注視著他,訝異地發現他和關健竟是如此相像。

  「如果那渾小子也這麼想就好了。」關德宗微歎了一口氣。「他是我的兒子,只不過他似乎並不怎麼喜歡這一點。」

  「關健其實是很關心您的,董事長。」她衝口而出。

  關德宗訝異地揚眉。「你怎麼知道?」

  「我知道,就像我知道您也一樣關心他,只是你們都太驕傲了,誰也不肯先向對方低頭。」她輕聲說道,目光清澈而溫柔。「我說對了嗎,董事長?」

  關德宗輕怔了一下,目光審視的打量過她。「是不是關健跟你說了些什麼?」

  「我……」她猶疑著,而後輕吸了一口氣,沉穩的迎視著他。「他告訴我,他和關大哥是同父異母的兄弟,而您卻隱瞞這件事,讓他和他母親相隔兩地。」

  關德宗靜靜地聽她敘述一切,而後沉思了好一會兒。

  「在這件事的處理上,我的確有些疏失。」他平和地道,將目光調向前方。「關健的母親是我的私人助理,我們是在朝夕相處下有了感情。當時我的岳父是個十分有權勢的人,他不容許有任何醜聞傳出,而我被眼前的名利和財富沖昏了頭,不願意和我的元配離婚放棄一切,所以才委屈了關健的母親。

  「關健出生之後,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和困擾,我將他送到美國去,讓他遠離這一切是非。他從小就是個出色的孩子,聰明冷靜、領悟力高,是個絕佳的人才;但他卻也叛逆、桀驁不馴,一切依自己的想法行事,有時連我都很難管束他。

  「我承認我愧對他的母親,在他的成長過程中,我一直想找適當的時機告訴他這件事,卻一直苦無機會,直到關健二十歲那年,他母親病危,我讓他們見了最後一面,沒想到卻因此而造成他的不諒解。」

  她悄悄地吸了口氣。「您為什麼不和他說清楚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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