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喬南儀 > 燃了火 | 上頁 下頁
三十一


  孫胥感到冷汗由他的額頭冒了出來。他必須鎮定下來,他在心裡告訴自己。然而……該死的,這個瘋女人手上的刀只要一劃就會割斷珈舞的頸動脈,他怎麼也無法冷靜。

  「你逃不掉的,張毓珊。」他緊盯住張毓珊,試著讓聲音和緩。「放下刀子,把你的問題說出來,我們大家都可以幫你解決。」

  「你懂什麼!」張毓珊冷笑著。「她害死了我的弟弟,我最心愛的男人,我絕不會放過她,我要她死,她非死不可……」

  她揚起刀子,勒住路珈舞脖子的另一手有些鬆懈,就在張毓珊手上的刀刃往下刺進路珈舞的喉嚨之前,孫胥拿出隨身帶的匕首立刻擊發。

  路珈舞只聽見一聲悶哼,感覺自己頸間的壓力減輕,身子頓時一軟,就在她的頭撞擊地面之前,她只感覺一雙強壯的臂彎穩住了她,而後更多的人蜂擁而上,將頸肩處被匕首插入的張毓珊制伏在地上。

  「沒事了,珈舞。」孫胥將她的頭按壓在他的肩上,一手急切地撫過她的身軀,找尋有無骨折或受挫的痕跡。「你還好嗎?有沒有哪裡受傷?」

  路珈舞想說話,但幹啞的喉嚨根本發不出聲音,耳中只聽見張毓珊發出撕扯般的尖叫,有如一頭被困在籠中的動物悲泣哀鳴。

  「她傷得重嗎?」她試著由灼痛的喉中擠出聲音。

  「她不會有生命危險。」孫胥沉沉地道,目光越過她的頭頂,聲音中帶著一絲令她心安的穩定。「不過,她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來騷擾你了。」

  路珈舞閉上眼睛,雙手緊環住他的肩膀,知道一切都結束了。

  事情過去了。

  張毓珊被送進醫院之後,情緒一直極不穩定,根本無法答詢警方的筆錄和詢問。等她的傷勢穩定之後,將會被送進精神療養院強迫接受治療。

  連著幾天,報紙上大篇幅報導此事,朱弘毅也以路珈舞受了驚嚇為由,回絕了所有新聞媒體的採訪,並且勸她休假一陣子。她知道所有人都能諒解她的情況,但她還是堅持回到工作崗位,因為除了工作,沒有其它事能使她儘快轉移注意力。

  在明白路珈舞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之後,厲秉均簡直嚇壞了。事情過後半個月,在一次兩人共進晚餐時,厲秉均向她求了婚——

  「嫁給我,珈舞。」他握住她的手,表情嚴肅認真。「經過了這件事,更讓我確定我愛你。我爸媽一直催我帶你回去讓他們瞧瞧,我認為也該是我們定下來的時候了,你說呢?」

  看著厲秉均誠懇的眼神,路珈舞知道他是說真的。好極了,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!厲秉均如她所願地向她求了婚,只要她點頭,她就會是名正言順的厲太太,但不知怎的,她心中卻沒有太大的歡欣。

  「讓我考慮一下,好嗎?」她抽回手,輕聲說道,「你也知道這陣子發生了很多事,我的心情還有些煩亂。我想休息一段時間,到加拿大去看看我母親……」

  「那我陪你一起去。」厲秉均立刻說道。

  「不用了,你還有公事要處理,不是嗎?」她勉強一笑。「朱總經理給了我一個月的假,我想趁此機會多陪陪母親,也好好思考一下未來。」

  「喔。」雖然有些失望,但他也明白她說的對。她才剛經歷過一場劫難,此刻正是最需要親人陪伴的時候。「你離開臺灣一陣子也好。好好休息,等你回來之後我們再討論婚禮細節,嗯?」

  見她點頭,厲秉均露出滿意的笑容。雖然珈舞還沒有給他肯定的答覆,但他相信那只是早晚的問題。沒有女人會拒絕成為厲夫人,成為臺灣聲名顯赫的企業集團少奶奶,他對這一點再有信心不過。

  回到住處之後,路珈舞在孫胥的門前站了好一會兒,猶疑著該不該敲門。

  她想見他。自從那件事情過後,他仍然會出現在電視臺,和幾位安全人員討論後續細節,但他們卻一直鮮少有單獨相處的機會,而厲秉均又通常霸佔了她其餘的空閑時間。

  由唐德倫口中,她知道他已經準備回美國去,畢竟他的任務已經結束,也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了。

  衝動地,她抬起手輕按他的門鈴,心頭有些忐忑不安。他在嗎?見到他之後她要說什麼?正在胡思亂想之際,門開了,孫胥出現在門後。

  「嗨。」她想保持鎮定,不穩的聲調卻洩漏了她的不安。「我打擾了你嗎?」

  「沒有。」孫胥讓開身子。「進來吧。」

  路珈舞闔上大門,看著孫胥走進廚房。上次來這裡時,她的全副注意力都在他身上,根本沒注意到這兒的擺設情形,現在她環顧著四周,一方面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。

  孫胥的房間是敞開的,門外還堆了幾個紙箱,顯然是孫胥打包到一半的私人物品。她走進孫胥的房間,看得出這兒原本只是問客房,但卻因他的暫居而增添了幾分他的個人色彩。她望向他整理到一半的書架,上頭有許多她看過的原文書籍,唱片架上的音樂也是她喜歡的歌手。

  走回客廳,她在舒適的沙發上坐下,抱起一個靠墊蜷縮在一角。孫胥在廚房走動的聲音傳來,他的氣息強烈地充塞在空氣中。知道他就在旁邊,和她共處在一個空間裡,令她感覺奇異的滿足。原本忐忑不安的情緒逐漸褪去,一股寧靜充滿著她的胸口。

  孫胥從廚房裡走了出來,將手上的馬克杯遞給她。

  「下午秉均打了個電話給我,告訴我他打算向你求婚。」他在她身邊坐下。

  「嗯。」她接過咖啡杯輕啜了一口。

  「你答應了嗎?」

  「我還沒有給他答覆。」難道他就這麼希望她嫁給厲秉均?

  「你會答應的,不是嗎?」他片刻後才淡淡地道,「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,也許我該跟你說聲恭喜。」

  想要的?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了。

  「你要……走了嗎?」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。「什麼時候?」

  「明天晚上的飛機,美國有些事等著我回去處理。今後有秉均保護你,你也不會再需要我了。」

  路珈舞沒有回答,手指在馬克杯上握緊。也就是說,今後他們碰面的機會少之又少了?這個認知令她胸口一陣刺痛,強烈的孤寂感湧上心頭。

  「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嗎?」他溫和地問。

  「當然是一切如常了。」她勉強一笑。「我的老闆放了我一個月的假,我打算到加拿大去看看我母親,好好陪陪她。」

  「你的父親呢?你不打算也去看看他嗎?」

  見她不說話,孫胥雙手扳住她的肩膀,目光柔和地看著她。「我知道你一時間很難重新接納你的父親,畢竟你從小到大受了太多委屈,但是請你替他想想,他愛你的母親,卻無法給她名分,他心裡的煎熬不比你少。

  「如果他當初拋棄了他的原配,他同樣是個負心漢,如此一來,你和你母親的處境不見得會比現在更好。在那樣的情況下,他還是堅持給你他的姓,這樣的努力不可謂不大,就算你不肯原諒他,也起碼試著不再恨他,好嗎?」

  她咬住下唇。這些她都知道,也一直矛盾掙扎著,但要真正做到又談何容易?

  「我會……再想想。」她低語。

  「那就好。」他鼓勵地朝她微笑。「打起精神來,嗯?我喜歡微笑的路珈舞。」

  她被動地凝視著他俊朗的臉龐。她已經習慣了有他在身邊,一旦他離開了之後,她懷疑自己還會不會笑。

  「謝謝你。」她想回以笑容,卻驚覺自己的身軀在發顫。她克制著投入他懷裡的衝動,害怕自己一旦做了就會崩潰痛哭。「為……你做的一切。」

  「不客氣。」他握住她伸出來的手,聲音低啞,「再見了,珈舞。」

  費盡所有的力氣,孫胥強迫自己起身離開,設法克制自己不要回頭。該死的,他痛恨離開她,然而他非這麼做不可,因為選擇權在珈舞身上。

  她要什麼,必須由她自己作決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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