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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六


  美好的東西總是易逝,況且他們的初遇,要她說,還真是跟美好完全搭不上邊。

  「有時,我真覺得你很殘忍。」

  溫若水抿了抿唇,不輕不重地回了句,「其實,你也很殘忍。」

  「若水——」他不懂。

  「是你讓我變得這般殘忍的。」她輕輕地說。

  李逸風頓時啞口無言。

  所謂物是人非!

  茶寮居然已經不存在,一行人默默地從官道上走過,車馬轆轆。

  李逸風莫名有些傷感,在他心中最美的相遇之地竟只留下回憶!

  今天,她沒有在車上陪他,而是騎著她的棗紅馬,悠悠地跟在車旁。

  宮道兩旁高大的樹木,在風中發出「嘩嘩」的聲響,有時,甚至會有一兩片微黃的葉子飄落。

  時已入秋,塞外正是馬壯獸肥的打獵時節。

  「小姐,鳥。」杏兒興奮的喊。

  他看到她的身影猶如穿雲之雀自馬背上一躍而起,於空中輕盈轉身,複落於馬背之上,手中已多了一隻渾身白羽又帶著點點黑斑的鳥兒。

  「這鳥好漂亮!」杏兒小心的接過去,輕輕的摸了摸,然後手一松,鳥兒重新振翅飛入廣闊的天空。

  「既然喜歡為什麼又放手?」前面的耶律飛雄回首看著杏兒笑問。

  杏兒一臉認真的道:「就是因為喜歡才放手啊。」

  「哦?」耶律飛雄一臉求教。

  「鳥兒離了天空就像魚離開了水,我倒寧願看著它優遊自在地飛在天空上,也不想看它在籠中凋零。」

  本是無心之語,落入有心人耳中卻俱是心頭大震。

  兩個男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同一個人身上,而她正望著那鳥消失的方向悵然若失。

  李逸風的眼神微沉。是否她也因他而失去那片振翅翱翔的天空?所以她才這麼的不快樂?這麼的想逃離他?

  耶律飛雄亦在心中歎息。是的,如今的溫若水雖然溫婉嬌美,卻彷佛失去在戰場上那種奪目耀眼的光芒。

  溫若水驀地層顏一笑,輕斥一聲,「駕,杏兒,咱們比比看,誰先到前面那個岔路口。」

  「小姐,你要賴……」杏兒拍馬追了上去。

  主僕兩人銀鈴似的笑聲飄落在空中。

  李逸風看著她們飛奔而去的身影,若有所思,他似乎有很久不曾見她這般態意縱情了。

  「王爺。」

  李逸風看到耶律飛雄策馬走到車邊,禮貌地回以一笑,「耶律將軍,有事嗎?」

  「王爺有什麼感想?」耶律飛雄直率地問出口。

  塞外民風果然是驃彪悍啊。李逸風心中不禁哂然一笑,「將軍呢?」他不答反問。

  耶律飛雄看著他意味深長地道:「似乎每個人都有最適合她的一片天空。」

  李逸風從容不迫地道:「你我不是那個人,似乎便少了最合適的立場。」

 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,各懷心思。

  隊伍繼續向前,等到他們看到溫若水主僕的時候,所有人不禁啞然失笑。

  三岔路口的風有些大,風吹動馬上之人的衣袂,也吹亂她頰畔的長髮。金色的陽光灑落在一身淺黃的她身上,頓時耀眼得讓人無法逼視。

  而在她的馬前,橫七豎八地躺了十幾個蒙面人,散落一地的刀劍足以說明他們是些什麼人。

  「謝謝女俠。」旁邊是一群驚惶甫定的行人。

  「小姐,王爺他們來了。」杏兒向主子通報。

  李逸風從車上下來,眉頭皺緊,「他們是些什麼人?」

  「一群不長眼的土匪嘍。」杏兒笑嘻嘻地回答。

  耶律飛雄聞言哈哈大笑,「說得是,休說是這幾個小毛賊,即使是千軍萬馬,溫將軍又何曾懼怕。」

  「耶律將軍謬贊了。」溫若水斂了眉眼道。

  眾人突然發現,剛剛她那張揚淩厲氣勢瞬間消失殆盡,仿佛一切不過是他們的錯覺。

  她的人便如同一潭湖水,無風時平靜無波,若遇狂風,必定波濤洶湧,氣勢驚人。

  耶律飛雄眼神不由得一深。

  「咳咳……」李逸風伸手撫胸,面現痛色。

  溫若水從馬上一躍而下,伸手扶住他,略有責備地道:「外面風大,你出來做啥?」

  「你沒事吧?」

  「有事的是躺在地上的人。」杏兒在一邊插花。

  「回車上去。」溫若水口氣半帶命令。

  「好吧。」他點頭。

  溫若水回頭看了一眼地上哀哀亂叫的上匪,沖著自己所帶護送使節團的軍上將領紛咐,「帶一隊人馬將這班人扭送青州府衙後趕上來。」

  「屬下遵命。」

  「去吧。」她不再看那些人,逕自扶著丈夫走回馬車。

  身後的耶律飛雄眼神一黯。或許只要她願意,哪裡都能是她翱翔的天空。

  送君千里,終須一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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