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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三


  “我討厭你。”她仰頭大吼。他適時把水壺遞給她。她接過,擰開喝了幾口,又遞還給他。

  秋鳴鳳重新收好水壺,朝前方漫漫黃沙看了一眼,從地上拉起她,抱上駱駝,然後自己飛身而上坐到她身後。

  靠在他懷裡,樓西月百無聊賴地看看茫茫沙漠,忍不住歎了口氣,“我們什麼時候走出這片沙漠?”

  “快了。”

  “你以前來過大漠嗎?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來幹什麼?”

  “找人。”

  “找誰?”

  他低頭看她,“家師。”

  “你師父跑到這種地方幹什麼?”

  “見人。”

  “然後?”她學他兩個字說話。

  “失蹤了。”這次他用上三個字了。

  “失蹤?”樓西月來了興趣。

  “嗯。”

  “你找了多久?”

  “三年。”秋鳴鳳望向遠方的目光變得深沉,師父當年是赴誰之約,他至今仍不清楚,但人確實是消失在這片茫茫大漠上。

  見他情緒低沉,樓西月安慰道:“別擔心,令師一定會吉人天相,說不定現在只是在哪個你不知道地方隱居罷了,像我師父就是啊。”

  “嗯。”他也如此希望。

  光線一點點暗下來,他們找到了處歇腳的地方。

  這是個無星無月的夜晚,四周一片漆黑,只有他們所在的這座避風山丘後有火光閃動。

  聽到腳邊有個微的聲響,樓西月毫不猶豫從頭上拔下替子刺了下去。

  “哈,抓到了。”她笑眯眯地將穿在簪子上的蠍子拿下來,換到一根細柴枝上架到火上去烤。

  秋鳴鳳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,繼續往火裡添柴。

  不論是烏金刀,還是這支定情簪子,在她的手上,都會給人一種暴殄天物的感覺。

  沙漠夜間潛伏的各種危機,因為同行的人是她便成了一種平淡。

  樓西月非常熱中於抓捕各種生物,對她來說,這是這趟塞外之行必不可缺少的一項娛樂。

  整天面對看寡言的丈夫,她覺得自己到現在還沒崩潰,實在得歸功於她性格過於開朗。

  樓西月專心在附近的沙裡找尋生命跡象,而秋鳴鳳則埋頭搭建兩人睡覺用的簡易帳蓬。

  他搭好帳蓬的時候,妻子正盤膝坐在火堆前,津津有味地吃著她抓到的獵物。

  秋鳴鳳揺頭。

  “真的很好吃啊。”

  “會有毒。”

  “有我在,你如果還能中毒那就真是笑話了。”她撇嘴咕噥。

  “西月。”

  “嗯?”

  “蠱王真的不在你身上了?”其實他一直懷疑蠱王還在她體內。

  笑眯眯地倒進他懷裡,她睡巴了兩下誘人的紅眉,道:“當然不在了,那麼麻煩的東西,憑什麼讓我在受了三百六十刑鞭後還要負責保管它。”

  “是嗎?”

  “你什麼意思?懷疑我嗎?”

  “嗯。”他毫不猶豫地點頭。

  “嘁,你還是我丈夫嗎?老懷疑我。”她忍不住朝他齜牙,露在牙外的半截蠍子讓秋鳴鳳不著痕跡地避開了目光。

  樓西月仰躺在他懷中,望著黑漆漆的夜空,突然有點懷念故鄉。

  “當年如果不是師父擄劫了我,我本以為自己會當一輩子的聖女,直到生命結束。”秋鳴鳳擁著她,靜靜地聽她說話。

  “師父教會我許多東西,帶我看過許多東西,我其實一點也不恨他把我從教內擄出來。”他知道她沒有說謊,如果恨,她不會留在邪醫隱居的地方遲遲沒有離開,那是因為懷念。

  “我有想過回教,倒不是想繼續當聖女,只是想把蠱王還給他們,蠱王是我們苗疆的聖物,允其是我體內的那只,它雖然不像傳言中那樣可以返老還童、起死回生,但還是有許多玄妙之處的。”

  秋鳴鳳並沒有追問是何玄妙之處,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能說的秘密。

  樓西月清脆悅耳的噪音平緩地在這一方天地迴響,給這寒冷而寂靜,甚至有些恐怖的沙漠之夜增添不少的柔情暖意。

  相偎相依的兩條身影構築成一幅絕美的影像。

  沙丘上留下長長的幾串腳印,很快又被新的黃沙所掩蓋。

  秋鳴鳳牽著駱駝走在妻子身後,看她在沙地上不時的探險著。

  突然一隻沙地蜥蜴從樓西月面前竄過,她馬上追了過去。他不疾不徐地跟上。

  “秋鳴鳳……”

  妻子的喊聲從前面傳來,他丟開駱駝,幾個起落便到了她身邊。

  趴在一個被沙漠風昜侵蝕成半月形的岩石底部,樓西月一臉的困惑與好奇,看到他過來,她招招手,指著底部露出的一線細縫給他看。

  “什麼?”

  她伸手在細縫那裡戳了戳,沙子很快漏進去,她一本正經道:“我覺得這下面是空的,那只蜥蜴跑進裡面去了。”

  秋鳴鳳回過頭去牽駱駝,若在這片沙漠中失了坐騎,那他們夫妻兩個可就辛苦了。

  他再次過來的時候,妻子正望著一個地方傻站著。

  “這是什麼?”順著她的目光看去,秋鳴鳳也不由得瞪大眼。

  那是一個黑漆漆的洞口,就在剛剛那塊岩石的底部。

  “我就到處敲打的挖摳一下,然後就出現這個了。”樓西月一把抓住他的衣袖,“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?”

  最終,夫妻倆小心翼翼地進了洞。

  越走越深,漸漸有了臺階,最後他們竟然聽到地下水的聲音。

  對視一眼,他們加快腳步。

  這是一座地宮,甚至有不少的屍骸散落在地。

  而且不只是死人,似乎還有活人,因為有的地方明顯經常有人走動,他們順著一條人為踩出來的痕跡一路尋過去。

  終於,在盡頭看到一座石門。

  秋鳴鳳示意妻子走開,仔細找到開敵機關後轉動。

  當石門緩緩開啟後,他們聽到一道沙啞而又嘲諷的聲音,“怎麼,這次你提前來了啊。”

  他一個箭步沖進去,一貫清冷的聲音多了起伏,顫抖而狂喜,“師父——”

  “風兒!”

  在石室最裡面,一個衣衫檻樓、毛髮蓬亂的老人被粗大的玄鐵鍊鎖在石壁上,他的活動範圍只能到石室的三分之三處。

  牆壁角落有個水槽,水是從外面地宮裡的地下湖引過來的,以確保老人不會渴死。

  秋水劍出鞘,一陣鐵器相擊的鏗鏘聲,但鎖著老人的鐵鍊上只是多了幾道的深痕,並沒有斷裂。

  “沒用的。”雲隱老人揺頭歎氣,“這是用精鋼玄鐵打造而成,秋水劍雖利仍不足以砍斷它。”

  “烏金刀呢?”清脆的聲音插進他們師徒之間。

  “烏金刀?”雲隱老人看向那個跟著進來的紫衣少婦,目光終於落到她當發飾插在發誓中的烏金刀,“邪醫的女弟子。”

  “烏金刀可以嗎?”雲隱老人笑了,“你可以試試。”

  “好哇。”

  烏金刀也沒能一下切斷鐵鍊,但它劃出的痕跡比秋水劍要深得多。

  秋鳴鳳接手,用力揮了下去。

  砍斷鐵鍊後,他忍不住開口想問師父。

  雲隱老人揮揮瘦骨憐嶙的手打斷他,“先離開這裡再說。”

  秋鳴鳳便閉上嘴,背負起師父當先開路回到地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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