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學達書庫 > 沁恬 > 小姐與小偷 | 上頁 下頁 |
| 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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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滿怕你爸報警的。現在我還可以罩你,但是龍仔的消息很靈通,我們在警方有臥底的人,若是消息走漏,被他們知道你爸報了警,你真的會死得很淒慘,到時候絕不是我再做場戲打你一巴掌就能了事的。」阿邦想到那情形,不禁打了個哆嗦。老大們向來是殺人不眨眼的,而且得罪了他們,想要求一個好死,比登天還難,他們絕對會要你求生不能、求死不得的慢慢被淩虐而死。 「我知道。」她又恢復了冷靜。 「真的知道?」 易如璘點點頭。 「說真格的,我和你,搞不好會一起死咧,只是先後順序的差別而已。老大們要是宰了你,消息一定會走漏,那時警察就會撒下天羅地網的追捕我們,到時候,最先被犧牲的一定是我。」他滿臉的不在乎,接著又說:「不過,這樣也好,我早就活得很不耐煩了,哈哈。」他只求一個好死。 「為什麼?」為什麼會這樣?為什麼被犧牲的一定是他? 「其實我們的組織很大,上面最大的頭頭,我到現在還沒有見過;我只知道組織滿大的,兄弟不少,但我真正見過的其實沒有幾個。他們不輕易現身的,只出個命令,完全靠我們這些小嘍囉拿命去替他們賣命。」 「那你犯過哪些案?」她滿好奇的。 阿邦輕扯出一抹無奈的笑容。「我還真他媽的不好意思說出來咧。我只是組織裡等級最低的小偷;我五歲就進組織了,所有壞人該要會的『技術』我都會。在組織裡,只有我十八般武藝都精通,舉凡偷、搶、拐、騙、製作炸彈、殺人、打架我都會,而且我做得特別乾淨俐落,也學得最快。」阿邦說話的口氣裡有一絲驕傲。 「那為什麼你還是小嘍囉?你這麼厲害,應該很受重用,為什麼出了事一定會先犧牲掉你?」易如璘依著邏輯發問。 「你腦筋動得真快,馬上問到我的痛處啦,小、鬼。」阿邦粗裡粗氣的說。 沉寂了一分鐘,阿邦仍沒有回答,易如璘也不急著問。 「我怕血。」阿邦苦笑。「我是那種做不了好人,也做不了壞人的人。我不夠狠,什麼壞事都做不了,只能做最低等級的小偷。因為什麼事都不能做,所以我這種人被犧牲掉也是理所當然的。」 「你不要這樣說,天生我材必有用。」 「小鬼,天生我材必有用,是用在正常的環境。我生長的地方,就是要我狠、凶、殘、毒,這些特質我都欠缺,所以,我這輩子就只有等著被犧牲,呵。」他輕輕歎口氣。「這樣也好,早點死掉,看下輩子能不能投個好胎,像你一樣,在好人家出生。」 「你很聰明,只是環境不對,不然你會很傑出。」 阿邦輕蔑一笑。「傑出?我只有國中畢業。」 「而我,卻連國中都沒有上過。」易如璘幽幽一笑。 「為什麼?」 「我一上學就發病,後來乾脆在家自學,我爹地請家教來幫我上課。」 「唉,你也算是一個可憐人。」 「可憐……」易如璘玩味著這兩個字。「我不可憐呀,我一死就解脫了。我爹地和媽咪才可憐,他們會很難過的。通常死的人就感覺不到痛苦了,而活著的人,會因為難過、懷念而被死去的人牽制住,所以活著的人才真的可憐。」 「說真的,你還真他媽的冷靜耶。是吃什麼長大的?」 「老子說,生死存亡屬一體,生是順應自然,死也是順應自然,如果心安理得地順應自然,那麼生死哀樂的情感就不會產生,也就會對死亡無所恐懼了。」 「老子?你爸哦?」 易如璘輕輕一笑。「老子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偉大的哲學家。」 「靠!你書念得滿多的嘛,連老子都說得出來。那有沒有娘子、豬子呀?」 「你好好笑喔,娘子是古代男人對妻子的稱呼,朱子是中國偉大的理學家,注有四書章句集注。」 「靠,還真的有豬子喔。那有狗子嗎?」 「沒有狗子。朱子原名朱熹,他的朱,不是豬狗牛羊的豬,你想錯了。」 阿邦點點頭。「念書還真是好。我國中的時候,有一半的時間都蹺課沒去上學。其實我滿喜歡上學的,同學比較單純,只是老大說讀書沒有鳥用,只是應付教育部的,我通常要去搶地盤、打架。」 「你很聰明,要是好好念書,一定會很傑出。」 「那倒是真的。」阿邦自信的笑,他學任何東西都快,以前常常有一半的時間不在學校,但考試通常都考得不錯。 「為什麼你不離開組織?」她感覺得出來阿邦一點也不想當壞人,也不適合當壞人。 「你以為黑社會是能讓人說來就來、說走就走的呀。你電影看太多了啦,真當有金盆洗手這回事啊?更何況,我是組織養大的,能走到哪去?而且,我在臺灣根本沒有一個真正的身份,是那種所謂的幽靈人口你知道嗎?組織養大的孩子,三個人共用一個身份,我不是我,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。」 它會讓你無法獨自生存,只能依賴組織;不得已,為了生存,你只好變成更壞更壞的人,只為了生存。 易如璘只是點點頭,並沒有說什麼。那個世界離她實在太遠太遠了,即使想要瞭解也難。 兩人東扯西扯的,時間來到了半夜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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