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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十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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崎嶇不平的山路把髻玉折磨得疲憊不堪,在她連續絆倒了三次之後,蟄龍終於心軟了,無奈地對她說:「我隨便找一棵大樹就能睡上一晚,可是你呢?在這種荒山野嶺,沒有遮風避雨的地方,更不可能有舒服的床和棉被,隨便跑出一條毒蛇就能置你於死地,你還願意跟著我?」 髻玉撥開黏在臉頰上的髮絲,定定地看著他,她知道他一心想把她趕走,也知道與他在一起必定是餐風露宿,可是既然命運中註定該為了他受苦,除了勇於面對,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? 「你想睡就睡吧!」髻玉靠著樹於坐下,倔強地說。「你用你的方式睡覺,我用我的方式睡覺,你不必多操心!」 「你想坐在這裡睡覺?」蟄龍驚訝地看著她。 「怎麼?我現在累得很,只要有地方可以靠都能睡得著。」 「就怕你被猛獸吃掉,一輩子都別想醒來。」 髻玉輕輕一笑,說:「我一點也不擔心,因為你不會讓我被猛獸吃掉的!」 蟄龍呆了呆,無法答腔,髻玉早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,只不過一會兒的工夫,就已沉沉睡去了。 他放輕腳步,在髻玉面前緩緩蹲下,注視著她疲累蒼白的臉,她睡得很熟,睡容寧靜平和,好像就算天塌下來了也與她無干。 髻玉的唇輕輕蠕動了一下,他情不自禁俯下頭,吻了吻她的唇瓣,熟悉的感覺回來了,他的舌頭無法控制地滑進她口中,迷亂地纏繞著她柔軟的舌尖,腦中有個聲音在說:只要一下子就好、一下子就好—— 然而,欲火卻以燎原之勢迅速竄燒起來,他已無力抵禦十八年來對她的想念了…… 他的汗滴下來,忍耐得很痛苦,手指不受控制地在她腰帶上徘徊流連,帶子松脫之際,他聽見髻玉迷糊的呻吟聲,驀地彈跳開來,一瞬間清醒了,他早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害她,竟然差點就功虧一簣。 蟄龍深深吸口氣,在遠遠的一塊大石上盤腿坐下,緊緊閉上眼睛,試圖不去在意髻玉的存在,偏偏髻玉低淺的呼吸聲時時觸動他敏銳的聽覺,把他的神經撩撥得蠢蠢欲動,一刻都靜不下來。 這樣竭盡所能地壓抑自己實在讓蟄龍感到苦不堪言,不得不下定決心,必須儘快將髻玉送走,否則曾經發生過的歷史勢必又要重演了。 被鎮在古井中的夜是痛楚難眠的,但今晚,蟄龍依然感到痛苦無眠,他不斷思索該用什麼方式安頓髻玉最好,但不瞭解人類生活法則的他,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好辦法來。 晨光熹微中,幾隻早起的小鳥愉悅地從髻玉頭頂上迅速飛過,嘹亮的叫聲將她驚醒了,她眨了眨眼睛,意識還沒完全清醒,一線曙光從樹葉的縫隙中穿透出來,暖暖地照在她臉上,猛然間憶起置身何處了,她四下一望,沒見到蟄龍的影子,陡地驚跳了起來,經過昨天長途跋涉的折騰,難忍的酸痛猛烈地侵襲著她的四肢百骸,她咬緊牙根,強忍渾身的酸痛,焦急地四下尋找蟄龍的蹤影,她不相信蟄龍竟會把她丟在荒山野嶺置之不理。 她高喊了兩聲他的名字,聲音在空曠的林中回蕩著,她無助地靠著樹幹,正感到絕望恐怖之際,樹林中驟然刮起一陣急風,挾著落葉以驚人之勢朝她席捲而來,狂風落定,驚魂未蔔的髻玉這才看清楚,原來是蟄龍。 她欣喜地望著他,暗自慶倖他並沒有真的棄她而去。 「你到哪裡去了?」她難掩喜悅的心情。 「山下的城鎮。」蟄龍抬起右手,攤開的手心裡有一碗用荷葉蓋著的木碗,他努了努下顎,對她說。「你那麼久沒有吃東西,肚子應該要餓了,我看山下有許多人在吃這個東西,想必你也能吃吧!」 髻玉把木碗捧到手裡,輕輕掀開荷葉,碗裡是熱騰騰的肉粥,她不禁感到心口一熱,莫名地感動起來,忽然間想起了什麼,忙問:「你身上有銀子嗎?」 蟄龍微一揚眉,緩緩搖頭。 「什麼?」髻玉訝異的又問:「那麼這粥是怎麼來的?」 「從一個男人手中拿過來的。」 「沒人把你當賊追著跑嗎?」髻玉失聲笑出來。 「不會有人追得上我。」蟄龍淡淡的說。 髻玉微笑不語,濃濃的肉粥香味四溢,她已經餓得發慌了,忍不住開始吃起粥來,在她這一生中,再也沒有吃過比這碗粥更好的滋味了。 蟄龍看她吃得津津有味,不禁好奇地問:「有那麼好吃嗎?」 髻玉認真地點頭,反問他。「你吃不吃?」 「我不喜歡吃熱的東西,尤其是人吃的東西都特別奇怪,我沒有興趣吃。」 「那你都吃些什麼呢?」 「我多半可以不吃東西,尤其是近五百年來漸漸沒有饑餓的感覺了,獵食只是我的遊戲和消遣,不過,最近我連獵捕食物也提不起興致了。」 髻玉聽得呆住,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。 蟄龍的唇角掛著一絲嘲弄。「算了,不說了,說多了會讓你害怕。」 髻玉忙把空碗放下,急急朝他跨上了一步,仰著臉,眼神迫切地望著他說: 「不、不,你多說一點,我很想多知道一些你的事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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