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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


  矮牆另一側就是湛離的房間了,他靜靜佇立著,被一種渴盼的心情淹沒。他縱身躍過矮牆,看見了微啟的窗臺前擱著他送給湛離的那雙繡花鞋。他發現就像是宿命一般,他和湛離都逃脫不了兩家之間的詛咒輪回。

  仿佛有雙陰冷怨毒的眼,在半空中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。

  他來到窗臺前,輕輕把窗推開,淡淡的藥香立刻撲鼻而來,接著,他看見湛離松松地披著一件素色長袍,黑緞似的長髮放任地披瀉下來,遮住了她的臉。他急於看清她的模樣,情不自禁地縱身跳上窗臺,躍進屋內。

  詛咒的禁忌枷鎖鬆動了,寒涼的一陣冷風伴隨著他人屋,因為夜太寂靜,微弱的風聲聽起來竟如神秘詭異的輕笑。

  湛離察覺到奇異的聲響,倏地轉過身來,赫然看見閻天痕出現在她的房裡,她大驚失色,慌亂地找地方躲藏自己。

  「你怎麼會在這裡?你快出去啊!快出去——」她拉起衣袍蒙住臉。

  「噓!小聲一點兒,不要把你娘引來了,讓你娘知道我在這裡可就完了!」閻天痕急忙安撫她的情緒。

  「你知道會完蛋你還來?還有,你怎麼可以擅自闖人我房裡?快點出去!」湛離壓低聲音,焦躁地跺腳。雖然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,但她一點兒都不希望讓他看見自己現在這副可怕的模樣。

  「是你自己叫我來的。」雖然不知道寫信給他的人是誰,不過他故意栽贓給她,好讓她分神不再拚命趕自己出去。

  「我怎麼可能叫你來看我現在這副醜模樣!」湛離當然喊冤。

  「那這是什麼?」他從懷裡拿出信,放在桌上往前推給她看。

  湛離把臉藏在衣袖後,疑惑地把信抽過來看。

  「是紫妍的字!」她駭然抽息。「天哪!她寫些什麼啊?」上面的那行字簡直令她無地自容,直覺地生起紫妍的氣,氣她居然出賣她。

  閻天痕成功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,他微微一笑,一邊打量著她的房間,一邊在椅子上坐下。

  「湛離姑娘,你請坐吧,我們之間有些事情必須好好談一談。」

  「如果這封信讓你很困擾,請你放心好了,我絕對沒有喜歡上你,一點兒都沒有,你不用擔心!」她極力否認,完全是「此地無銀三百兩」的反應。

  「我並沒有擔心什麼,我擔心的是你——」

  「你一定也聽說了我身上的怪病對嗎?」湛離急切地打斷他,語氣中的難堪仍然掩飾下住。「其實你不用想太多,我的病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,也跟那個詛咒沒有關係,你用下著擔心!」

  「你先冷靜一下。」

  「我很冷靜啊!我並沒有不冷靜!」她深深吸氣,又吐氣,慢慢坐到床邊,拉起床帳遮掩自己。「好吧,我是有點兒不冷靜,可那是因為仇家就坐在我的房間裡,這種情況下要我冷靜實在太強人所難了!」

  閻天痕很清楚,以湛離現在的情形,倘若他不先坦承自己對她的感情,是永遠不可能讓她卸下心防的。

  「阿離,你仔細看清楚信上面寫的字。」

  聽見他喊她「阿離」,她恍然失神了一瞬。

  「我……已經看得很清楚了。」她莫名其妙地有點兒心悸,隱約感覺到有些什麼事情要發生了。

  「不,你看是看了,可是並沒有弄清楚意思。」他無力地一歎。

  「這麼簡單的幾句話,有什麼好弄不明白的?」她低頭再看一眼那封信,猝然間怔住。

  公予若對湛離無意,請燒毀此信,若對湛離有心,今夜請來此處。

  她重複看著那兩句「若對湛離有心,今夜請來此處」,驀然間,她仿佛被雷當頭劈入,心跳得急亂狂猛,腦袋裡也嗡嗡作響了起來。

  她懂了,她明白他的意思了!可是,他對她有心……是真的嗎?可能嗎?

  躲在床帳後的人兒悄悄露出一雙眼來看他,從她惶惑不安的眼神中,他就知道她已經明白了。

  儘管她大半張臉都藏在床帳後,卻因此更突顯出她雙眼的明燦,在黑夜裡盈盈閃爍著。他未曾細看過她,這是第一次,他發現她的眼睛很美,眸中寶光流轉,璀璨宛若琉璃。

  也許是宿命的安排,他必須喜歡上她,而他也真的喜歡上了她。

  「阿離,你對我們兩家的詛咒瞭解多少?」他放柔了嗓音,輕聲問。

  不知怎地,他的聲音溫柔得令她想流淚。

  「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完整。」她低頭咬著下唇,此時此刻,她的心思沒辦法認真放在「詛咒」上頭,滿腦子想的全是他方才說的話。她好想聽他明明白白地說個清楚,而不是要她去猜。萬一她會錯意,猜錯了呢?

  「前幾日,我去了一道我們閻家的祠堂,看守祠堂的那對老夫妻小時候曾經侍候過我曾祖母,對於那個詛咒,他們都記得很清楚。」閻天痕低聲說道。「他們告訴我,詛咒說的是——閻氏與湛氏永生永世都不得結親,倘若閻氏子孫違背誓言,愛上了湛氏子孫,從此湛氏男子將一無所有,乞食終生,湛氏女子將失去美貌,終生都得不到幸福!」

  雖然湛離對這個詛咒並不陌生,但是從閻天痕口中完整地聽見,仍然禁不住一道冷顫竄過背脊。

  「對不起,我害了你。」

  湛離一時怔住,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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