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齊晏 > 香綺羅 | 上頁 下頁


  「謝少將軍。」阿喬緊張兮兮地坐下來,筷子拿在手上許久,就是不敢伸出去夾菜。

  房揚古看得出阿喬不習慣和他同桌吃飯,於是隨手夾了一塊肉放進她的碗裡,輕輕說:「吃吧,不必太拘束了。」

  阿喬受寵若驚地看著碗裡那塊肉,呆呆地聽見房揚古說:「這小屋太簡陋,住你們兩個人又嫌太小,反正後天我就要回齊國了,你們一起搬到我現在睡的那個房間去住吧。」

  「太好了,少將軍的房間又太又舒服又涼快。」魏嬰開心得拍手大叫。

  阿喬卻驚訝得抓不住筷子,慌慌張張地說:「少將軍,這樣不太好吧,要是被大將軍知道了,奴婢難逃鞭苔之責呀!」

  「這個你不用擔心,我自會跟大將軍說,我也想過了,為免阿靈先去告狀,不如我先向大將軍說清楚樓嬰的事情,免得旁生枝節。」

  魏嬰聽他提起自己,好奇地問道:「少將軍要怎麼向大將軍說我的事?」

  「就說我在街上見你長得聰明可愛,所以帶回府裡教養,準備將來當少將軍夫人之用。」房揚古一面說一面笑。

  「哇!」魏嬰聽不出房揚古開玩笑的味道,小小的身子撲進他懷裡,興奮地又叫又嚷:「你答應我了、你答應我了——」

  一旁的阿喬聽得心口突突亂跳,而房揚古忍著笑扳開魏嬰的手放好,聲音裡全是笑意。「不能再亂開玩笑,萬一你當真就麻煩了。」

  魏嬰開始耍賴。「我不管少將軍是不是開玩笑,反正我已經當真了,你的麻煩大了。」

  「好了、好了,不能鬧了,等你把詩經念完了以後再說。」

  房揚古擰了擰她的臉,一口氣把湯喝完,起身欲走,魏嬰朝他扮了個鬼臉,雙頰氣得鼓鼓地說:「你別看我是個小孩子就欺負我,念詩經有什麼難,等我念完了所有的書,要我當少將軍夫人,說不定我還要考慮考慮呢?」

  房揚古爆笑出聲。「好,有志氣,也挺有骨氣,你好好考慮,我走了。」

  魏嬰看著他昂首闊步地走出去,對著他的背影又擠出一個鬼臉來。

  「他看我還是個小孩兒,從頭到尾都不說真話,老是在哄騙我。」魏嬰哼了哼,轉頭對阿喬說。

  阿喬匆匆把門關上,拉著魏嬰的手說道:「是你才能讓少將軍費心來哄,別人可沒這個福氣,老實對你說,我進府這麼多年來,還沒見少將軍笑過,今晚見他老是不停在笑,簡直把我嚇壞了,我小瞧了你,你的本事真大啊!」

  「咦!少將軍平時沒笑過嗎?怎麼可能的事?」魏嬰驚奇地瞪大眼睛。「但我從見到他開始,他就一直笑得沒有停過呀,真奇怪?」

  「的確很奇怪,看來少將軍挺喜歡你,否則不會這樣——」阿喬幽幽地說。

  「既然喜歡我,為什麼不給我當少將軍夫人?」魏嬰睜大眼睛,嘟著嘴說。「老是叫我念書、念書,像我爹娘一樣。」

  「那是為了你好呀,可能是因為你的出身高吧,哪像我們這些天生下來就當奴婢的人,少將軍就不曾教我們念過書。」阿喬望著魏嬰的眼神盡露羡慕之情。

  魏嬰心無城府,天真嬌憨地道:「阿喬姊,不如我們一起念吧,後天我們就能住進少將軍房裡了,他房裡有好幾箱的書,到那時,我們愛怎麼念就怎麼念。」

  阿喬不禁心跳加快,興奮得滿臉通紅,她進府那麼多年以來,還不曾有過這麼好的遭遇,若不是因為樓嬰,她也不可能有機會和少將軍如此親近,甚至和少將軍同桌吃飯,並且吃著少將軍為她夾的菜。

  魏嬰見阿喬的臉紅到了耳根,不瞭解她心理的變化。

  「阿喬姊,你是怎麼啦?臉發紅了。」

  「沒什麼。」阿喬羞赧地收拾桌上的碗盤,淡淡地說。「我只是一個粗人,還想要跟你一起念書,想來都覺得丟臉。樓嬰啊,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得到少將軍的關愛,你……可要把握住機會,這一生才會過得比誰都好,明白嗎?」

  魏嬰咬著下唇,靜靜凝視著阿喬布滿雀斑的黝黑皮膚和粗糙的雙手,隱約明白阿喬話中的涵義,她朦朧地知道,自己能把握住的機會就是少將軍,但是,她卻不懂怎麼樣才能把握得住?

  她暗暗安慰自己,沒有關係,現在年紀還小,只有乖乖聽少將軍的話,把他要求念的書都念完,說不定機會才會更大。

  寬大且豪華的馬車停在大將軍門外。

  拉馬車的四匹馬身上都披著華麗的錦氈,看上去極為威武雄壯,桑木做成的車輪上,托著小屋一樣的車廂,車廂裡外均鑲著稱紅色的錦繡、菱形的紋飾,以及鮮亮的流蘇,十分富麗堂皇。

  房慶緒和房揚古站在馬車旁,看著侍衛將一箱箱玉器、白璧、琉璃珠抬上車廂,其中有五隻梓木箱中放的是黃金,共有五百鎰︵每鎰二十四兩︶。

  房慶緒對房揚古低聲說:「這一回運送的東西都太貴重了,所以非要你押運我才能放心呐。」

  房揚古沉沉的應了聲,順勢說:「爹,前日我帶回來一個八歲大的小女孩,名叫『樓嬰』,十分聰穎伶俐,我有心將她留在府中好好調教,希望爹別為難她。」

  「調教?」房慶緒抬眼看他,淡淡地說。「調教來幹什麼?預備調教成禮物送給諸國君嗎?」房揚古壓抑著性子,漠然說道:「將來調教成什麼樣子再說吧,目前……我要將她留在身邊做伴。」

  房慶緒睨了他一眼,冷笑著:「只要你娶齊珞為正室夫人,想調教什麼樣的女孩子當姬妾我都不會管。」

  房揚古皺了皺眉,沒有正面回答,逕自說道:「我暫時將樓嬰和下人房的奴婢阿喬安置在我房中,在我回來之前,請爹別讓人動了她們兩個。」

  「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房慶緒不悅。

  「爹知道我是什麼意思。」房揚古不疾不徐地說。「爹雖然為了『將軍夫人』不敢納姬妾,但是對發洩情欲的女人至少也要經過挑選才好吧,以爹一個大將軍的身份,和奴婢有染的事若是傳了出去,恐怕要顏面盡掃了。」

  房慶緒氣得額上青筋凸起,臉色脹得通紅,呐呐地說不出話來。一名侍衛朝房揚古躬身揖道:「少將軍,十六名侍衛俱已準備齊,隨時可以出發了。」

  「很好。」房揚古面無表情地朝馬車走去,翻身跨上黑得發亮的大宛寶馬。

  房揚古性喜穿黑,一身黑色戰袍,外加黑色鎖甲,昂然立在華麗的馬車旁,顯得分外突兀。

  房雲坐上馬車,拉緊了四根疆繩,十六名騎著馬的侍衛分立在馬車前後,就等著房揚古一聲令下。

  房揚古漠然地回望了一眼房慶緒,用力揮動長鞭,一輛華車連同一行人,浩浩蕩蕩地往東出發了。

  十天后,房揚古率領的一行人抵達了齊國的都城臨淄。

  房揚古騎著馬進入西門,吵雜的市聲撲面而來。

  他的出現引起街旁小販的驚呼:「是房少將軍回來了!房少將軍回來了——」

  如此一傳十、十傳百,消息很快的傳播出去,得到消息的民眾全圍集在街道兩旁觀看房揚古的風采。

  圍觀的群眾看著房揚古領著十六名精神抖擻的侍衛,護衛著一輛華麗的馬車,議論、讚歎之聲不絕於耳,在擠得水泄不通的民眾中間,夾雜著許多女孩子尖銳的叫聲,都是慕房揚古之名而來的少女。

  人群聚集得愈來愈多,甚至連酒樓的樓上或是茶館的樓頂都擠滿了人,房揚古的車隊被人潮阻慢了速度,好不容易才走到了稷門口,房揚古不得不在大宛寶馬後腿揚上一鞭,好讓它朝前狂奔,沖散人群,替馬車開路。

  還沒到王宮,就看見赭紅色的地毯從魏峨的王宮大殿裡鋪了出來,房揚古驚愕地抬起頭,看見王宮正殿張燈結綵,鐘聲、樂聲同時響了起來,輕敲慢奏,十分悅耳動聽。

  房雲揚起馬鞭,興奮地大叫著:「少將軍,看來大王早就知道我們回來了!」

  如此隆重盛大的排場,同樣讓十六名侍衛感激涕零。

  房揚古絲毫沒有喜悅的情緒,齊王隆重的接待反而讓他備感壓力,心情變得更為沉重。

  車隊到了大殿臺階前,侍衛們紛紛將馬車上的箱子卸下,抬進了大殿。

  齊王端坐在大殿正中,面容肅穆、雙目如電,兩旁坐滿了文臣武將,當侍衛將箱子全部打開,大殿中所有的人一見到箱中的黃金珍寶,情不自禁笑逐顏開。

  「大王,臣奉大將軍之命,將戰利品押運回國。」房揚古簡單奏道。

  「好極、好極——」齊王喜形於色,從臉上笑到了心坎裡去。「房將軍一路上舟車勞頓,辛苦了。」

  「多謝大王掛懷。」房揚古欠了欠身。「大王若沒別的吩咐,臣告退了。」

  「曖!不急不急,侍衛先下去休息,你留著,寡人有話要說。」

  房揚古一聽,心立刻沉了一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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