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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八


  「我只怕會給韞麒惹禍上身。」雲龍暗暗擔憂,她情願是供養他的雨露,也不願成為沾汙他的泥土。

  「三十六計走為上策,咱們還是趕緊上路,逃命要緊!」染同青主意一打定,立刻走出船艙催促徒弟們上船。

  「可是……爹,韞麒貝勒已經尋那封信去了,我們是不是該等等他?突然就這麼怕事走了,不知韞麒心裡會怎麼想我……」雲龍不安地跟在他身後,囁囁嚅嚅地說著。

  「現在還管得了那麼多嗎?人家好歹是貝勒爺,是當今皇上的親兄弟,真要惹了禍也會有數不清的手伸出來替他擺平,可咱們是哪根蒜啊,一旦惹到官府,不死也要脫上幾層皮!」

  「話是不錯,可是……」

  「別可是了,你呀,他要是真能娶你,犯得著如此大費周章嗎?一封信和一件小定能代表什麼?別癡心妄想了!」染同青把雲龍推回船艙坐下。

  「他不是那樣的人,我相信他的心意。」她怔怔望著手腕上圓滑光潤的鳳鐲。

  「我也沒說不相信他,就算他是真心想娶你,可王府裡那些長輩們能同意嗎?你還是安分守己當個平凡人,別以為收下了人家的鳳鐲,就真能攀上枝頭成鳳凰。」染同青歎口氣,在她身旁坐下,苦口婆心地勸著。

  「我沒有想過要成為鳳凰。」雲龍垂下眼,輕輕撫摸著玉鐲上的鳳紋,淡然說道。「我只盼望能變成一隻蝴蝶,時刻飛在他身旁,偶爾在他肩上停一停,也就心滿意足了。」

  染同青怔然望著她,萬分憐惜地長歎一聲。

  「傻孩子,爹是不是害了你……」

  「師傅,不好了!」

  小毛氣急敗壞地沖進船艙。

  「怎麼了?」

  「額琭貝勒來了!」

  染同青和雲龍霍地站起身,驚恐地對視一眼。

  「雲龍,你怎麼就要走了呢?你的戲我還沒看過癮呢!」嘲弄的語聲隨著手搖摺扇的男人悠悠晃進船艙來。

  身後跟來的幾名轎夫粗暴地踢翻船上裝滿戲衣行頭的衣箱,雲禾班眾師兄弟氣憤地沖上來阻擋,兩邊惡狠狠地打成一片。

  「別打了,都別動手!」染同青急忙喝斥自己的徒弟。

  「得了得了,我叫你們來看熱鬧,可沒叫你們來抄家!」額琭慢條斯理地取出鼻煙壺,撮了點鼻煙深深喚了嗅。

  雲龍緊咬著牙根,目光直瞅著地面不敢抬起來,免得被額琭看見她憎惡的眼神會更加激怒他。

  「哎呦,額琭貝勒,我的貝勒爺呀,您這是幹什麼呢?小的什麼地方得罪了二爺,二爺就請明說得了,犯不著又打又踹的是不是?」染同青連連鞠躬哈腰。

  「原來你眼中有我這個二爺呀,我還以為你們雲禾班只認得怡親王府的那位二爺。」額碌這句譏諷嚇得染同青和雲龍滿臉呆愕。

  「這是從何說起呀,小人的眼中當然有您兩位二爺啦!」染同青盡可能地陪小心。

  額琭左右瞥了一眼船艙,頗扼腕似地歎口氣。

  「沒堵到人真是太可惜了,否則這齣戲會更好看。」

  雲龍的背脊竄起一陣寒意。

  「敢問貝勒爺,您到這兒來有何指教?」染同青也感到額琭來意不善,戰戰兢兢地問道。

  「幹什麼一聲不響地走人?」額碌臉一沉,像審賊的口氣。

  「這……」染同青低聲下氣地笑說。「多謝貝勒爺對雲龍的厚愛,日後貝勒爺若有機會到蘇州去,小的一定讓雲龍給您唱出精彩好聽的戲。」

  「走得這麼急、這麼倉促,不是有什麼隱情吧?」額琭冷冷訕笑,像一頭野獸般地看著雲龍。

  雲龍不為所動,直挺挺地疏離以待。

  「貝勒爺真會猜,哪有什麼隱情不隱情的,純粹是蘇州戲園子重金聘請我們雲禾班……」

  「染班主!」額琭陰冷的眼神朝染同青掃過去。「我可不是那麼好耍的,要不要我把你們離開京城的證據拿出來,你才肯說實話?」

  染同青和雲龍同時呆住,空氣驟然緊張了起來。

  額琭恣意欣賞著他們父女兩人臉上倉皇不安的神情,伸手慢慢從懷中抽出一紙信封來。

  雲龍只看了一眼,瞬間就被巨大的恐懼攫住,渾身的血液霎時間凝結!

  染同青也預感到那封信便是韞麒親筆寫給雲龍的那一封了,否則額琭不會大剌剌地拿出來威嚇他們。

  「想不想聽聽這封信寫些什麼?」額琭毫不客氣地把信攤開來,刻意用抑揚頓挫的聲調念著:「你選擇與我離別的憾恨和痛苦我都瞭解,然而近日阿瑪重病垂危,無法立即給你任何承諾,但我心裡一直都在籌劃著如何讓你回復女兒身,並擺脫戲子身分的辦法。」念到這裡,他轉臉對圍在一旁的雲禾班眾師兄弟們大喊:「你們聽懂了沒?這上頭說的可是你們的大師兄呢!」

  所有雲禾班的師兄弟們一個個傻了眼,全部無法置信地看著雲龍。

  雲龍的耳邊彷佛響著一陣陣的尖鳴,她的心在狂跳,手足冰涼,冷汗涔涔濕透了衣衫。

  「不敢相信吧!你們的大師兄根本就是個女人!而寫這封信給她的人是怡親王府的韞麒貝勒!哈哈——」額琭放聲大笑著。

  「還給我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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