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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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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沒什麼,纏身的帛帶太緊了,我有點透不過氣來。」 「喔,那就趕緊回房去松一松。」原來是這個原因,染同青放了心。 雲龍若有所思地望著池中錦鯉,輕聲說:「爹,我們回南方老家去吧。」 染同青呆了呆,隨即明白老福晉方才那番娶妻的玩笑話讓雲龍難堪害怕了。 「你年紀愈大,秘密就愈守不住。」他壓低了嗓門兒,眼睛悄悄打且裡四周。「爹也想過,再過一、兩年咱們就回蘇州去,你大了,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了,等回到蘇州,爹一定幫你尋一門好親事。」 「到時候再說吧,我現在只想快點離開這裡。」他落寞地怔望池中優遊自在的錦鯉。 「誰叫你當初要答應寶日格格的。」染同青低聲埋怨。「愈與權貴之家來往你的處境就會愈危險,這些道理你也不是不明白,怎麼會一口就答應寶日格格的請托,爹到這會兒還弄不清楚你是怎麼想的?」 「人家對我有恩,我回報人家也是應該的,將來就算離開了這裡,心裡也不會有愧憾。」他平靜地說。 「話是不錯,可是來請你的人又不是韞麒貝勒,你心裡雖然這麼想,人家是不是領你的這份情呢?」 雲龍怔愣住了。是啊,人家韞麒只把他當成小弟弟看,到怡親王府已兩天了,只在臺上唱天女散花時與他驚鴻一瞥,私底下韞麒根本不曾在他面前出現過,更不曾聽見他的一聲問候。 難道韞麒不想看見他?不想讓人知道他認識一個戲子,所以躲著不想見他?一心一意想報答他的恩情,竟忘了注意到兩人之間身分地位的差距。 看著雲龍眼睛呆呆地望著不知什麼地方,染同青拍了拍他的肩輕喚。 「雲龍……」 雲龍緩緩轉過頭,看著父親那張擔憂的面容,眼眶漸漸泛起水光。 「別這樣,好嗎?雲龍,再忍一忍,我知道這身帛帶纏得你很辛苦,最多再兩年,好不好?咱們小心一點就不會被人發現了。」染同青不知所措地連聲安撫。「總要存夠了錢,咱們才能風風光光回去南方替你辦婚事啊!」 雲龍眼中一片淚霧迷蒙,難道這就是他的命運?沒有一件是他能自由選擇的,將來與他共度一生的人也不是他能自由選擇的。 殘酷的現實讓他從一廂情願的妄想中清醒。 「爹,我想一個人靜一靜,您回去看著師弟們,免得他們不小心闖禍。」他雙手壓著眼睛,阻止淚水落下來。 「對了,你不提醒,我都忘了那班小兔崽子了。」染同青轉身正要走,不禁又回頭凝望著雲龍單薄纖瘦的背影,心疼地歎了口氣。「雲龍啊,身子不舒服就快回去休息,好好睡一覺,咱們再唱個四天就可以回去了,爹答應你,如果這幾天拿到的賞錢夠多,乾脆咱們就提早動身回南方去,行嗎?」 雲龍望著地面怔忡良久,才慢慢點了點頭。 染同青歎口氣,轉過身步履沉重地離去。 雲龍神情木然地坐在魚池旁的這片濃蔭下不知道多久,一直到遠方悅耳的琴簫聲和熱鬧的輕笑細語都漸漸消失了,他才起身踏著月光,在靜寂的深夜中尋找回去的路。 府內庭院重重,每一個院落看起來都那麼相似,在夜深人靜時更加難以辨識,尤其這會兒所有人都歇息去了,想找個問路的僕役也找不著。 雲龍只好憑著白天的記憶尋找王府特意安排給雲禾班的住所,他記得在他的房間外面有一大片濃密的竹林,那片竹林形成一個天然的屏障,巧妙地將院落隔成一個獨立的處所。 夜好靜,只聞蟬鳴。 就在他慌亂得分不清東西南北時,聽見了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自遠處傳來。 他松了口氣,讓如泣如訴的沙沙聲帶領他回到暫住的院落。 果然是這裡沒錯,一整排分隔成三間的華麗屋宇,兩間分配給爹和師弟們住,而他單獨分配到最裡頭的房間。 他推開門進屋,反身合上,在黑暗中摸索著燭火想打亮房間,可是卻奇怪地遍尋不著。 算了!不點燈了。他脫下暖帽和身上的衣服,在床沿坐下,正打算把從胸口纏裡到腰部的帛帶松解開來時,隱約聽見身後的炕床上發出了細微聲響,霎時間他寒毛豎立,被不知何時就已坐在臥榻上的人影嚇得魂飛魄散。 「是誰?救命啊——」他驚慌失措地想逃,卻被盤腿而坐的黑影一把扣住細腕,用力拖上炕床,大掌蓋住他大聲呼救的小嘴。 「安靜一點!你闖進我房裡還敢大喊救命,是想把王府裡每個人都驚醒不可嗎?」 刻意壓低嗓音的怒駡聲,聽得雲龍渾身一顫。 「韞麒貝勒……」恐懼瞬間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驚喜、迷惘和困惑。 「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?」韞麒咬牙切齒地貼近黑暗中的小臉。 「什麼把戲?」雲龍僵住,腦袋迷糊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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