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學達書庫 > 齊晏 > 萬年歡 | 上頁 下頁 |
| 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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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玉蓉看著她,沉思半晌後,說道:「聽說四爺身邊有個寵婢名喚迎月,四爺的飲食起居全由她一人貼身照料,『雲養齋』裡的大小丫鬟全聽她的使喚,你忽然進了『雲養齋』,只怕會受她欺負,倘若你真受氣了,定要想辦法傳話給姑姑,別自己一個人傻傻受苦,知道嗎?」 「是,我知道。」花竽點頭答應。 秦玉蓉凝視著她,想了想,仍有些不放心。「有沒有什麼東西漏帶的沒有?現在趕緊回去拿還來得及。」 「沒有,我都帶齊了,瞧,姑姑繡給我的帕子我一直都貼身帶著呢!」花竽從腰間抽出繡帕,盈盈笑說。 「這條帕子是你剛進府時姑姑繡給你的,都已經用得這麼舊了。」秦玉蓉看著那條舊帕子,心中湧起一陣暖意。「雪笙不是繡了好幾條新帕子給你嗎?把這條丟了吧,別讓『雲養齋』裡的那些丫鬟笑話你。」 「怎麼能丟了!」花竽笑著搖頭。「新帕子摸起來不及舊帕子柔軟舒服,舊帕子比較好用,何況這是姑姑繡的帕子,再舊也不能丟,不用了也會好好收起來。」 秦玉蓉聞言,滿心感動。 「你是個念舊情的好孩子,日後若得了主子恩寵,也別忘了咱們昔日的情分。」 「不會,姑姑,我一定不會忘的。」花竽握緊她的手,懇切地說。 「我知道你不會。」秦玉蓉笑了笑,拉著她走過花徑。 花竽邊走邊回頭,憐惜地看著腳下被她踩入泥地裡的落花。 「凋謝的花就已經是死去的了,你就算踩爛了它也沒什麼可難受。」秦玉蓉頭也不回地說道。 花竽秀眉輕輕蹙起,心中暗暗歎了口長氣。當花朵仍鮮妍時,女子們摘下來插在髮髻間增添麗色,可一旦凋零了,便只有由著人踐踏的命運,世間為何如此冷酷呢?她悲哀地閉上了眼。 「花竽,過於心軟也是你最大的毛病,若是改不掉,可有你吃不完的苦頭。當主子的可以心軟,可當丫鬟的心軟就只會被踩在腳底爬不起來。」秦玉蓉加重了語氣道:「別忘了,你這會兒還不是主子,只是個丫鬟。」 花竽怔怔地點了點頭,神情複雜而迷惑。 來到「雲養齋」後,花竽依依不捨地淚別秦玉蓉,秦玉蓉對著前來接花竽的頭等丫鬟迎月交代了幾句「花竽是老夫人一手調教出來的丫鬟,現在撥給四爺使喚,望四爺善待」的話後,便轉身離去了。 花竽不舍地望著秦玉蓉走遠的背影,迎月漠然站在一旁打量著她。 「你就是中秋夜宴那日豔驚四座的風花雪月之一呀?確實頗有些姿色,叫人忍不住都想多看上幾眼。」迎月微微冷笑道。 花竽聞言,回眸望向迎月,只見她那雙細長嫵媚的丹鳳眼正細細盯著自己瞧,面容十分嬌俏秀雅,卻因眼中的倨傲冷淡,讓她看起來並不好親近。 「多謝姊姊讚美。」花竽屈了屈膝,笑道:「風花雪月只是我們四個姊妹的單名,我的名字叫花竽。若論姿色,我還不及姊姊呢。」她謹記著秦姑姑的教導,千萬不要與這位四爺跟前的寵婢口舌交鋒。 「嘴倒還真甜啊!」迎月眉間微露得意與不屑。「聽說老夫人調教出來的風花雪月一個個歌舞刺繡、琴棋書畫無一不精。」 花竽笑著搖了搖頭,含羞道:「我只精一枝畫筆,在歌舞方面粗笨得很,總是挨老夫人的罵,真正無所不精的是老夫人,我們四個姊妹所學的還不及老夫人十分之一呢!」 迎月無聲一笑,轉身跨過門坎,走進「雲養齋」,一邊冷冷地說道:「我就不明白了,老夫人把買來的丫頭一個個調教得技藝超群又如何?一樣改變不了身分低賤的事實,再怎麼出色不凡也都是服侍主子的奴婢,運氣好最多也就撈個姨娘當當,還能有多大的前程?」 花竽微窘,指尖捏著衣角,慢慢跟著迎月走進屋。 「老夫人是我命中的貴人,老夫人要我怎麼做我便怎麼做,我不敢奢想什麼前程。」她低低地說著。老夫人總是再三對她們四個人說,雖然她們出身低下卑賤,但是若能得到主子寵愛,收房為妾,那便是她們人生最好的結果了,沒想到她視為人生中最大的目標,迎月卻如此不以為然。 「不敢奢望是假話吧?真不奢望還來這兒幹麼呢?」迎月冷笑道。「你我都是當丫鬟的命,我可沒有你的命好,你有老夫人調教,又有老夫人這個穩當的靠山,一來『雲養齋』便是頭等大丫鬟,直接把這兒的大小丫鬟踩到了底,哪像我們這些人,誰不是從粗使丫頭苦熬起來的,要熬多少年才有機會給四爺倒個茶水,你卻這麼輕鬆容易就到四爺的身邊來,不出幾日,真當上了四姨娘又有什麼可令人意外的?這就是有靠山的好處。」 花竽總是認為自己就是命不好才會被買進蘭王府當丫鬟,沒想到「雲養齋」的寵婢竟還對她說自己的命沒有她好,她本就生了一顆謙卑的心和一副軟心腸,迎月的幾句冷言嘲諷換來了她的憐憫與同情,甚至覺得自己沒有吃過苦也沒有半點功勞,一進「雲養齋」就占了便宜而感到內疚起來。 「論資歷,我是遠遠及不上迎月姊姊的。老夫人雖然言明我是頭等大丫鬟,但是我知道『雲養齋』有『雲養齋』的規矩,迎月姊姊素日如何調配『雲養齋』裡的眾姊妹,我都聽姊姊的吩咐,原有的規矩不用因為我而打破。」她跟著迎月穿過院子裡栽植的芭蕉樹和梧桐樹,走進抄手遊廊。 「你要聽我的吩咐?」迎月回頭看了她一眼,輕笑了幾聲。「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,將來可別怨我。」 「我不怨姊姊,姊姊怎麼吩咐我便怎麼做,只要眾姊妹們沒有因為我的到來而怨我,我也會心安理得一些。」花竽盈盈笑道,話說得十分真誠懇切。 迎月深深看著她,冷眸中有一縷寒光劃過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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