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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五


  趙禦愛點點頭。

  「原來如此。」沖真會意了。「帝姬生母真是用心良苦。」

  「母妃要我能多住幾日就多住幾日,要是金兵打來了,叫我就不要回宮去了。」趙禦愛低低地說。

  「兩國交戰,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。金兵冷血殘酷,倘若能議和便好,若不能……」沖真的聲音漸漸沉痛。

  「身為帝姬,便要與大宋榮辱與共,大不了也就一死而已。」

  趙禦愛淺淺一笑,容顏沉靜如水。

  沖真見她的笑容裡沒有絲毫驚懼,有些另眼相看。

  「你倒是不像你父皇。」她打趣著。

  「我是不像。」趙禦愛揚起秀眉,似笑非笑地看著她,又補上兩句。「幸虧我不像,不然成天會有人怨我呢!」

  「你這孩子倒是有趣得很,膽敢這樣說你父皇。」

  沖真見她說話直率坦白,笑得掌不住。

  「反正他也聽不見。」趙禦愛嫣然一笑。「沖真師父倘若以後有機會見到我父皇,可別偷偷告我的狀。」

  「你呀,真是淘氣的帝姬,我倒要看看以後誰能收服得了你。」沖真帶著薄責的語氣笑駡。

  趙禦愛托著腮,若有所思,仿佛幾縷心事繞上了心頭。

  沖真凝視她片刻,忽地想起今日在「瑤華宮」發生的事,忍不住問道:「帝姬,今日在瑤華宮時,前來驗屍的那個仵作,帝姬莫非認識他?」

  趙禦愛微微一征。

  「師父問的是班靈嗎?不,我不認識。」

  沖真看著她,發現她口中說不認識班靈。眼神卻洩漏了她的情意和心事,她還記得她一看見班靈時的神情和反應都令人狐疑不解。

  「我想也是,你從未出宮過,而他又只是一名仵作,怎麼可能相識。」她細細探究趙禦愛的神色。

  「說也奇怪,我雖然從來沒有見過班靈,但對他的感覺就好似青梅竹馬一般,好像已經認識他很久很久了。」

  事實上,從六歲開始,她就時時在無意之間見到他,看著他從少年慢慢長大,也真的算是青梅竹馬了。

  只是,對她來說是青梅竹馬,對班靈來說自然不是。

  沖真抿一品茶,淡笑著:「帝姬可是多心了?你和他從未謀面,又怎麼可能有青梅竹馬的感覺?」

  趙禦愛知道她的奇遇讓人很難以理解,在宮裡知道她有這樣奇能的人不少,但多半都是半信半疑,她也不會刻意要解釋到讓所有的人都相信她的能力,真正相信她的人也只有感情最好的幾個姐妹而已。

  「沖真師父,這世上有很多事是無法解釋的,若是非要解釋不可,那就只有「緣份」兩個字了。」趙禦愛淡淡微笑。

  沖真搖一搖頭,說道:「你是帝姬,他是仵作,「緣份」兩個字用在你們身上並不妥。」

  「怎麼不妥?」趙禦愛微愕。「仵作挺好的。」

  沖真不以為然地說:「帝姬,仵作並不好,仵作是賤民,不管怎麼樣,他對你來說都是不好的。」

  「沖真師父……」趙禦愛難過地蹙起眉。

  沖真打量她的神色,思忖片刻,問道:「帝姬今年多大了?」

  「十五歲。」趙禦愛緩緩垂下雙眸。

  「帝姬年紀尚小,較容易為男人外貌所惑,那仵作雖生得高大俊朗,但身分終究與帝姬不匹配的。」沖真的聲音沉穩而篤定。

  「我還以為沖真師父的想法會與宮裡不一樣。」

  趙禦愛咬住下唇,頗有些埋怨的語氣。

  「帝姬是天子之女,畢竟還是宮裡的人,若是尋常百姓家的閨女,我也許便不會這麼說了。」沖真無奈地笑道。

  「以師父的說法,我是帝姬,尊貴無比,除了皇親貴胄,天下男子又有幾人能與我相匹配?」趙禦愛終究還是不服氣。

  沖真並沒有動氣,仍舊溫和地對她說道:「帝姬滿心天真,見了那仵作,或許一時被他迷惑住,但只要經過相處,你便能夠深深體會兩人無法匹配的原因了。你在宮裡長大,他在賤民的貧困環境裡長大,這樣的天壤之別,終有一天會令你幻滅。」

  趙禦愛的長指輕撫著頭髮,這麼多年來他處理屍身的畫面一幕幕在她腦中跳出來。

  就算面對的是沒有生命的軀殼,就算面對的是支離破碎的屍身,他的神情總是專注而且帶著敬意,他的雙手總是輕柔而謹慎地對待著每一具殘破的屍體,想到這裡裡,她不禁淺淺地微笑起來。

  「他不會令我幻滅,我相信。」

  她的唇角微揚,雙眸清亮。

  「看來帝姬有嫁他之心了。」沖真感到不可思議「不過只是見對一面的人,帝姬何以如此篤定?」

  我見過他不止一面。趙禦愛在心裡暗暗說道,但她並沒有多作解釋,只是征征地出著神,放任心思悠悠地放蕩開來。

  看來帝姬有嫁他之心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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