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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二十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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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意外震住了三個人。 蘇合香驚懼地看著跌在地上的千手幹眼觀音座像,雖然手部僅斷了一小角,但想到這是孫玄義視為最珍貴的古檜木,她的心就一陣膽寒。 孫玄義蹲下身,拾起斷掉的觀音手指,緊緊捏在掌心。 「這樣……你的氣消了嗎?」孫玄義的嗓音清冷淡漠,透著一股很深很深的疲憊。 雖然他沒有發怒發狂,也沒有責駡她,伹她心底卻緩緩升起了極度的悲哀。 他傷了她的心,她也傷了他最珍愛的古木,好像,兩人已經不再有誰欠著誰了,一切就此結束,徹底完了。 她眼眶蓄著淚,掉不出來也吞不回去,兀自怔站著,眼神空洞地凝視著那座觀音像撞斷了的手。 「如果你氣消了,請你快走吧!快走——」孫玄義啞聲嘶喊。 他的聲音震碎了她的心,也讓她所有的痛苦和挫折瞬間潰決,劇烈而狂掹地襲倒了她。 她轉身,倉皇地奪門而出,淚水濕透了面龐,她只想儘快奔離這可伯的惡夢。 「細細!」孫姥姥急著想追上去。 「姥姥,別追,這樣就好了。」孫玄義攔下她。蘇合香一離去,他心底深處撕裂般的痛楚再也隱藏不住,一點一滴洩漏出來。 「玄義,你這孩子真是的,為什麼要這麼做?」孫姥姥氣得也開始打他。「姥姥不介意細細是舞伶的身分,細細那孩子姥姥看了很喜歡,只要有姥姥一句話,你爹娘諒必也不敢多說什麼。榮陽鄭家的婚事不是不能退,總是有法子可想,你為什麼要說出絕情的話來傷害細細呢?」 孫玄義彎腰抱住姥姥矮胖的身體,把痛得不能自己的眼神藏起來。 「姥姥,記得在我十幾歲的時候,曾經對您說過我有一個志向嗎?」他低低地、緩緩地說道。 孫姥姥呆了呆,搜尋著腦中遙遠的記憶。「你是說,你要去敦煌千佛洞雕塑佛像的事嗎?」 「是。」他緊緊閉上眼。 「你……你是認真的?」孫姥姥忙把他推開,雙手捧著他的臉仔仔細細地瞧。 「我明年春天就會動身。」他低眸,凝視著仍被他握在手中的仕女雕。 「什麼?」孫姥姥焦灼地看著他。「你爹娘他們正在籌備你的婚事,他們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瘋的!」 他吸口氣。「我不會成親。」 「你不成親?那你剛剛還跟細細說了那些……」 「那是為了要讓她死心才說的。」他輕歎口氣。「去敦煌千佛洞雕塑佛像需要時間,至少也要十幾年方能回來,我不要娶個妻子來為我守活寡。」 「你這孩子實在太任性了!你不想耽誤別人,可你有沒有想想姥姥、你的爹娘十多年見不著你會有鄉思念?十多年以後,姥姥都七十多了,還能不能活著看見你回來?你就這麼忍心讓姥姥日思夜想著你嗎?」孫姥姥無法接受她最愛的孫兒要離開她那麼遙遠而且那麼久的時間。 「姥姥……」他輕輕握住老邁的雙肩,痛苦地歎息。「如果您和爹娘動用親情的力量來留住我,我是會留的,我也會乖乖遵從您們的意願娶妻生子,但是,那不是我要的人生。我就是有強烈的渴望要去完成一件我想做的事,我也想像尋常的人一樣過平凡的日子,我可以屈服,但是姥姥,那不是我要的!」 孫姥姥滿眼憂傷,無奈地瞅著他。「傻孩子,姥姥要是希望你當個平凡人,在你小的時候,我就不讓你拿刀了。」 「姥姥……」孫玄羲心中有酸澀也有感動。 孫姥姥深深地歎息。在他小時候剛會跑會跳時,他便愛拿著小刀四處刻劃,她囑咐著兒媳不可阻擋他,任由他揮灑他的天賦和才華。她鍾愛的孫兒果不負她期望,年紀輕輕便擁有鬼斧神工的刀技,在洛陽闖出響亮的名聲來。豈料,她當初放這孩子自由地飛,這會兒,他競還想飛得更高更遠去。她當初的抉擇是對是錯呢?得到的結果又是喜還是悲? 「你呀,要走便走,想做什麼就去做吧。」她慈愛地拍了拍他的臉龐。「你想自由地飛,姥姥不想綁住你,當你飛累了,你總是會回來的,是不?為了等你回來,姥姥一定會健健康康地活著,一定會等到你回來。」 孫玄義眼眶微熱,幾乎墜下淚來。 圓滿光華的月緩緩升上來了。 「長樂坊」的夜依舊熱鬧,而這夜更是熱鬧得出奇。 有藍眼睛的胡女跳著西域舞,還有變戲法的。由於蘇合香太久沒有上臺獻舞,花喜蘭絞盡腦汁也得滿足前來「長樂坊」取樂的客人。 一套精彩的戲法剛變完,茶坊中歡聲雷動。 在如雷的掌聲中,有客人驚呼—— 「快看!那是蘇合香!」 這夜並未安排蘇合香跳舞,因此蘇合香的出現不只客人們驚喜,連茶坊上下僕婢、樂工們也都大感驚異,忙遺人去請花喜蘭來,生伯要出事。 蘇合香明顯經過盛妝打扮,她梳高髮髻,簪上一朵扮色牡丹,額問貼著以金箔剪成梅花形的花鈿,光燦耀眼,兩頰勻上胭脂,以玫瑰膏飾唇,肩臂輕披紗羅披帛,一身嬌豔的輕紗糯裙。她穩定地、堅決地,一步一步緩緩走上舞臺,眉端唇角有著豁出去的決心。 眾人驚見她的美,發出陣陣讚歎聲。 「我,蘇合香,雙十年華,在此昭告天下男子,我要親選夫君。」她一字一句,沉靜地、清晰地說著。「為妻為妾都行,唯有一個條件,一定要拿得出一塊千年古檜木為聘,條件符合了,我,便嫁。」 台下眾人聽了皆譁然。花喜蘭此時匆匆忙忙地趕了來,聽見她的宣言,驚訝得目瞪口呆。 「細細,你究竟在胡說些什麼呀!你要一塊千年古木做什麼?」她沖上去慌張失措地要拉蘇合香下來。 「蘇合香姑娘,你方才說的話是真是假?」座間一名男子站起來高聲問。 「是假的,大夥兒別聽她胡說!」花喜蘭簡直快要急瘋了。「她醉了,在說胡話呢!客人們千萬別當真……」 「我沒有醉,更不是說胡話!」蘇合香推開花喜蘭,更進一步站到台口。「當著眾人面說出口的話,豈能有假?」她的眸光堅定不移。 「好!千年古木在下有!」那男子再出聲喊。 眾人目光全驚異地轉向那男子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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