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學達書庫 > 齊晏 > 無物似情濃 | 上頁 下頁 |
| 二十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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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十日之後,你會放我走嗎?」 「就算我不想放,你也會離開我。」 「你就不想留我下來?」 她的嬌嗔有時會換來一個令她滿意的答案。 「你若願意留下,便是君侯夫人。」 「你求我留下,我便留下。」 「如果求你有用,要我天天求你都可以。」 任性的、玩笑似的對話一再上演。 直到十日之後,她從甜美的夢裡醒來了,墮入了一場真正的惡夢…… 「你父親已經碰壁自盡了。」 趙晚餘呆呆地看著對她說話的駱雪,她聽不懂駱雪的話,明明每個字都聽清了,卻沒弄懂那是什麼意思。 駱雪凝視著她呆滯而空茫的雙眼,心底一陣絞痛。 「你父親死了。」 這個痛苦既然無法逃避,就要咬著牙面對。 這句話很簡單也很明白,同時也尖銳地像把利刃,狠狠刺穿了她的心。 她的身體僵硬地顫抖著,眼前的駱雪仿佛正在慢慢地一片一片碎裂,她的喉頭像被一雙魔爪緊緊扼住,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。 駱雪把趙繼寫的遺言輕輕放在趙晚餘的腿上。 她僵硬地低下頭,失神地看著那簡簡單單的八個字。 澤梁無禁,罪人不孥。 紙上有斑斑血跡,她又是驚又是心碎,猛地站起來瘋狂地尖叫,然後踉蹌地跌跪在地上,失聲痛哭。 「爹——」 駱雪心痛地抱住她,卻被她瘋狂地推開。 「什麼……時候……」 她聲音嘶啞,淚傾如雨。 「六天以前。」沉痛的無力感攫緊了他的心臟。 「六天……」 她失神呢喃,胸口痛得仿佛快要裂開。 父親已經死了六天,而這六天當中,她竟然還跟駱雪狂熾地翻雲覆雨! 她不知情也就罷了,但是駱雪早已知道,卻隱瞞不告訴她! 為什麼?為什麼? 她的耳旁有個恐怖的聲音在陰森森地嘲笑著她—— 這十日之內你是他的,所以他要享用完你的奉獻才把噩耗告訴你。 陰寒惡毒的嘲笑聲讓她的理智崩潰粉碎。 「你在玩弄我——」 她的身子虛弱地顫抖著,地面仿佛在瘋狂地旋轉,刹那間,她眼前一黑,渾身癱軟在地。 「晚餘!」 駱雪見她昏了過去,立刻抱起她僵冷的身體,心急如焚地放上床榻,一邊大聲叫著德泰。 德泰腳步飛快地奔進來,一看見趙晚餘慘白的臉色,馬上把無月和小璃喚來照料她,自己再去請大夫。 眾人手忙腳亂地折騰了半宵,直到趙晚餘氣息和臉色都平穩了之後才離開,留下駱雪單獨一人陪著她。 駱雪不知道失去一個摯愛的親人究竟有多痛,但是趙晚餘的痛苦崩潰讓他恨不得能夠替她承受所有的一切。 他不曾對任何一個人感到如此心痛過,而這個令他心痛的人,他知道自己此生都不可能再擁有了。 暗夜中,他沉默地凝視著她,眼睛幽深而黯然。 讓他動了心的女人就躺在眼前觸手可及處,但他卻只能遠遠看著她,已經不敢再碰她了。 他沉痛地閉上眼,倚坐在床頭,靜靜地等她醒來,但是怕她醒來之後又會被失去父親的痛苦逼瘋,倒還寧願她安靜地沉睡,至少夢裡不會有痛苦,她也可以少流一點眼淚。 半睡半醒間,他聽到了細微的聲音,他向來淺眠,只要一點聲音就能驚醒他。 他微睜開眼,發現趙晚餘已經醒過來了,一雙手正在床榻的內側摸索著。 她在找什麼? 這個疑問並沒有困擾他太久,因為在他赫然想起自己藏在床榻與牆縫之間的是什麼東西時,趙晚餘已經把它找出來了。 那是他用來防身自衛的短刀。 當趙晚餘天天和他膩在床上時,他並沒有防備過她,他的床榻有些什麼秘密也沒有刻意隱瞞她,沒想到,她竟然會記得他曾經說過自衛短刀藏在哪裡。 她拿他的短刀做什麼?難道想自盡? 這個念頭一閃過,他的心底猛然一陣慌亂,剛想起身把她手中的短刀奪走時,卻發現她慢慢地轉過身來,目光冷然空洞地落在他的身上。 他垂眸假寐,心口一陣寒冷、一陣滾燙、一陣緊縮,有個無情的念頭攫住了他的思緒—— 難道,她不是想自盡,而是想殺他? 他可感覺到短刀冷冷的寒光若有若無地閃過他的臉頰,同樣也可以感覺到趙晚餘冰冷眼眸中跳躍著的狂亂火光。 原來她真的想殺他? 他心口一陣抽痛,卻又暗自松了口氣。 只要不是她想自盡就好。 想殺他,代表他在她心裡的地位不一樣,不管是愛還是恨,都必須到達最激烈、最極端的程度,才能迫使她做出殺他的舉動,能被她這樣深切地在首著,也沒什麼不好。 和她在一起的十日裡,是他人生中最旖旎的一段時光,雖然很短暫,但至少他嘗過了愛一個人的滋味。 如果要他墮入地獄才能讓她從痛苦的深淵中解脫,如果這是愛上一個人必須付出的代價,那麼,他付。 趙晚餘靜靜地站在他面前,他聞到了她身上如花香般的淡雅香氣。 他等待著,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克制住胸口劇烈的跳動。 儘管他已經屏息等待了,但突來的劇痛還是讓他渾身一顫。 她真的……動手了。 他握緊僵硬的手,緩緩睜開眼睛,看見一柄短刀深深沒入他的胸口,一雙雪白如玉的手正握在刀柄之上,微微顫慄著。 他慢慢抬眼,看見她的臉龐上淌滿了瘋狂脆弱的淚水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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