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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八


  「告訴你吧,我不會有孩子。」他冷冷地注視著她。

  夜露眨了眨眼,根本不相信他的話。

  「好吧,換個說法你或許更能明白。」他盯著她怯懦質疑的雙眸。「我生不出孩子,你聽得懂嗎?」

  生不出孩子?她的雙眸漸漸瞠大。

  「我無法傳宗接代,無法生出孩子。」他咬著牙低語,幼年的陰影猛然襲上他的心頭,殘酷而猙獰的笑聲赫然沖入他腦海中。「任何女人都無法為我生孩子,我說得這樣清楚,你懂了嗎?」

  夜露驚呆地凝視著他,四周的聲音彷佛突然間消失了,周遭一片死寂,她無意識地看著他,無法思考。

  第六章

  「下學了──」

  夜裡,炕桌上燃著燭火,永碩斜倚在炕床的大迎枕上看書,就在昏昏欲睡時,隱約聽見了從很遙遠的天際傳來的聲音。

  那是非常熟悉的聲音,是幼年時教他們滿文的師傅的聲音。

  睡夢之間,時光像洪水一般席捲而過,他彷佛回到了十多年以前,看見了幼年時讀書的書房……

  王府,阿哥書房。

  七個王府小阿哥背了一上午的經書,又寫了三大篇滿漢文,早已經憋悶得發慌了,因此師傅一聲「下學了」,小阿哥們使像脫韁的野馬,一口氣沖出書房,全部奔往書房後的騎射苑。

  對這些年紀在六到十歲間的小男孩們來說,讀書寫字的樂趣遠遠比不上騎馬射箭來得刺激好玩。

  不過年紀最小的永碩仍留在座位上,沒有離開書房。他不喜歡到騎射苑去,也不喜歡跟他的哥哥們一起玩,那種不喜歡的情緒,甚至已經達到了一種恐懼的程度。

  「永碩!你還不快滾過來,是想讓咱們拿你當靶心射嗎?」二阿哥永厚忽然又沖回書房叫駡道。

  這就是永碩害怕跟哥哥們一起玩的原因了。

  他的六個哥哥們從來沒把他當成親弟弟,因為他們的額娘都對他們說,永碩是下等賤婢在下等房生下來的孩子,髒得很,不許理他,也不許跟他玩。

  要是哥哥們都不理他、也不跟他玩,那倒還好。偏偏哥哥們就愛整他,還聯合起來一起欺負他,讓他一見到他們就心驚膽顫。

  永碩畏懼地踏進騎射苑,三哥永芝的馬鞭立刻朝他身上抽來一鞭。

  「幹什麼慢吞吞的!」永芝罵道。「你可是永哲的馬,你不來永哲可沒有馬騎了!」

  永碩抱著被馬鞭抽痛的右臂蹲下來,火辣辣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痛叫出聲。

  「小心點兒,別打到他的臉,萬一老祖宗發現了,咱們不好回話!」大阿哥永英出聲提醒。

  「喂,我的馬,還不快過來侍候六爺!」永哲拿起馬鞭又抽向永碩,逼得永碩只能跪下來,將他馱在背上。

  王府裡的每個阿哥在滿八歲之後,王爺都會買一匹小馬送給他們騎,所有的小阿哥當中,只有永哲和永碩還沒有滿入歲,所以最上頭的五個哥哥每人都有一匹小馬,唯獨他們兩個人沒有。

  其他五個阿哥分別騎上自己的小馬,在永碩身旁繞圈,不時用馬鞭抽他。

  「快跑啊!快呀!」四阿哥永群嫌他跑不快,馬鞭隨即又招呼過來。

  就這樣,永碩每隔一陣子就會被打得皮開肉綻,全身上下就只有他的臉完好無傷……

  夜裡,他被生不如死的灼熱痛楚折磨得大哭,他的娘總會垂著淚抱住他,痛哭著要他忍耐,並且告訴他──

  「哥哥們雖然不懂事,但是長大了就會好了,長大了就會明白事理,懂得要愛惜你了。咱們忍著點兒,千萬不要去老祖宗那兒告你哥哥們的狀,一旦讓你哥哥們恨上了你,你將來的日子會更難過,他們暗地裡總有法子整死你的,你明白娘的話嗎?」

  於是,他的童年就在母親懦弱的隱瞞下,過著驚懼不安的日子。

  當永哲有了小馬後,他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不用再當馬了,也不用再被鞭打了,沒想到他高興得太早。

  就算他不用當馬了,他的哥哥們也從來沒有把他當成人看,只要稍有不順心就拿他出氣,把他當沙包一樣拳打腳踢。

  這天傍晚,相同的戲碼照例在他身上上演,只因為師傅稱讚他寫的字是所有阿哥當中最漂亮的,就惹來他的那些哥哥們一頓打。

  「最漂亮的字?哼!憑你也配!踩爛你的手,看你以後還能不能寫字!」五阿哥永珂狠狠蹂踩他的右手掌。

  十指連心的劇痛讓永碩難以忍受,禁不住哭著求饒。

  「哭什麼哭?娘娘腔,噁心死了!」大阿哥永英冷冷嘲笑。

  「你是女的嗎?是女的才這樣哭,羞不羞啊?」永珂更用力蹂躪他腳下的那只手。

  「小七長得像個女娃兒,說不定他真是女的,咱們拉開他的褲頭瞧瞧!」永群邪惡地笑說。

  「好啊──」

  六個男孩一擁而上,全都去拉扯永碩的褲子。

  永碩驚慌地抓緊褲頭,情急之下一腳踢出去,踢中了永珂的胸口,將他踢得仰倒在地。

  「你該死了,你竟敢踢永珂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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